在楚帝下旨后,付东流第一时间将定安公府所有人控制起来。
他要向天下人表示,除了定安公,其他王侯皆要维护朝廷,维护付家的皇位。
同时通知各国内应,命他们全力阻止各国出兵楚国,由他本人勤王。
张楚将柳氏与韩景玥带到付东流院前,向付东流请示后,付东流结束修炼,命张楚将二人带到院中。
柳氏和韩景玥都被绑着,被张楚拉进了院中,柳氏很是不服气,自己可是定安公正妻,怎能受此屈辱。而韩景玥没有过多畏惧,似乎是接受了命运。
两人蓬头垢面,被推搡着跪在付东流面前,付东流端坐在石墩上,双手却虚抱气轮。
他缓缓抬起眼皮,吓得柳氏不敢再耍贵族脾气。
付东流久久不说话,空气却越来越凝滞。
“拜见四海公。”柳氏诚惶诚恐,顶不住付东流的威压,拜了下去。
“拜见四海公。”韩景玥也跟着一拜,她知道付东流在等柳氏表态。
付东流还是没说话,柳氏很快明白了付东流想要什么,道:“四海公仗着定安公不在,竟欺负我孤儿寡母,还好我家潇儿早早藏了起来,要不然岂不也将遭此毒手!我儿就是聪明,连我也不告诉,现在我只希望他们一家人躲得好好的。”
付东流听见“一家人”三字,瞬间暴走,用力掐住柳氏的脖子,将之高高抬起,比柳氏脸色更加痛苦狰狞的,是付东流的眼神。
韩景玥抬头一看,今天乌云密布,就快下雨了,所以格外闷热,付东流的威压更让她胸闷气短。
付东流道:“他要真将我大姐看作是一家人,就让我来保护她!这件事我和他心知肚明!”
声音低沉,似有滚滚响雷在被压制。
“万一有人用西箐来要挟他怎么办?”柳氏极为痛苦。
“是啊,究竟是要挟他,还是要挟我!怎么生母都留给陛下了。”付东流差点将柳氏活活掐死。
柳氏命悬一线之际,付东流才压制住愤怒,将柳氏丢在地上,平复情绪。
柳氏全身骨头都要被摔断了,直接吐出一口血来,痛苦地呻吟着。
付东流侧头看着她,道:“如果他在意你这生母,会把我大姐还回来,如果他更在意我,那你就等死吧。”
柳氏才是真的恐惧起来,并不畏惧自己的死亡,而是在想,她究竟希望自己儿子为了孝道冒死亡风险来救她,还是希望自己儿子能活好就行,她替他死。
只是没有过多思考,她便撑起快要散架的身体,踉跄地往墙边跑,明明应该很慢,却快的足以将她撞死。
死亡很痛苦,她却笑了。
她爱儿子胜过爱自己,早点死,就不用知道儿子会不会来救自己,这样,她就认为儿子会来救自己。
付东流期间很是诧异,他本想阻止柳氏,可是很快就想通,活着或许更痛苦。
因为最清楚韩周潇能保护好柳氏的人,就是他付东流。
韩周潇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只有哐当的一声,没有惨叫。
凉风呜咽,为这位母亲送来了一场大雨,将她身上的血冲刷干净,也献上了哭泣。
付东流想到未曾谋面的母亲,她宁愿自己死,也换他来到这个世界。他仰头流泪,雨水为他遮掩。
自己真配母亲牺牲自己吗?哪怕是为了母亲,也要将大姐救出来!
他命人厚葬柳氏,特地嘱咐,立碑者为韩周潇。
韩景玥在一旁看着呆立的付东流,感受到了他的愤怒、悲伤,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
“四海公,你能帮我吗?”韩景玥话语中没有可怜,却有一丝丝的求助。
“帮什么?”
“到时候他用嫂子威胁你时,你也用我威胁他,或许没用吧。但那个时候想必是你们要决生死的时候了,帮我问一下,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付东流诧异地弯腰看着跪着仰头的韩景玥,那双眼睛,没那么圆,没那么明亮,雨水也被他遮挡;这双眼睛,水雾蒙蒙,孤单悲伤,还有一股野草般的倔强。
“好。”付东流悲然应下。
……
韩景玥梳洗好之后给付东流讲了个故事。
韩景玥和韩周殊的母亲赵玉雲是西境名将赵束瑜的长女,从小热爱习武的她爱上了还是定安世子的韩钟鼎,宁愿嫁作侧室。
久居官场的赵束瑜怎会不知朝中派系,坚决不许女儿嫁去,到时候还会害得自己两边不是人。
谁知赵玉雲不管不顾,生米煮成熟饭,让赵束瑜毫无办法,再也不与女儿相见。
因此,赵玉雲在韩府也不受待见,只有韩钟鼎偶尔愿意看看她,也不过贪图她的美色罢了。
这让赵玉雲郁郁寡欢,后悔莫及。
春去秋来,在韩景玥五岁的时候,韩周潇才十一岁,被骄纵的柳氏养的自命不凡,认为将来定安公府定会在他手上变得更加辉煌。
韩周殊此时才八岁,习武时间不长,却进步神速。
有天兄弟俩正在练武,韩周殊却耍的比韩周潇更好,这惹得教头甚是喜爱,终于夸他才是真正继承了定安公的勇武。
韩周殊喜出望外,奔走相告,希望大家能更尊重他的母亲。
这些话传到了柳氏耳边,柳氏怎甘心自己天资出众的儿子被庶出比下去,于是将这个教头杀了。
而韩周潇则是第一次听人说他不如别人,难以接受,于是私下找到韩周殊,说要和他比试。
韩周殊不想与大自己三岁的哥哥比试,韩周潇却将自己妹妹韩景玥绑了起来,说一定要比!
这让韩周殊睚眦欲裂,向韩周潇跑去的时候装作摔了一跤,偷偷捡起一块石头,却惹得韩周潇哈哈大笑。
韩周殊在接近韩周潇后用力将石头砸向他,砸的他额头血流如注,头晕不止。
韩周殊将韩周潇扑倒后,拳风紧凑,呼呼作响,打的他满脸是血。
下人们赶紧去拉架,韩周殊被抓起后还恶狠狠地从韩周潇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事让柳氏知道,柳氏大发雷霆,请最好的郎中为韩周潇治疗。又杀了一大批知晓此事的人,还将韩周殊关了起来,饿了三天。
赵玉雲多次来讨不公,最后甚至用上了赵家枪法,打的柳氏手下不敢还手。
韩钟鼎不能接受如此丑闻,亲自下场将赵玉雲废了,这让赵玉雲心如死灰,韩景玥却只能在一旁偷偷看着,甚至不敢哭。
赵玉雲心如死灰,从此瘫在自己的院中,索性有一双儿女,三人苦中作乐了九年,她才终于离世。
而在韩周殊被放出来之前,韩周潇在地牢中看着被绑起来的他,饥饿让他皮包骨,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绿油油的,凶相毕露。
韩周潇不能接受此事,也恶狠狠地在他手臂上咬下了一块肉。
韩周殊虽然疼痛,但还是往韩周潇脸上吐了口唾沫,韩周潇不堪此辱,又在另一只手臂上咬下一块肉。
韩周潇为了让自己显得更狠,甚至开始咀嚼起来嘴里渗着血,两兄弟互相敌视,如两条饿狼。
柳氏在门口看到自己儿子成了这样,不由心中一紧,不敢相信他竟如此狠毒。
她不敢任由儿子狠辣下去,及时将韩周殊放回去了。
定安公知晓此事后,将韩周潇关了半年;而柳氏也给韩周殊在府中塑造了了一个寡言少语、极易发狂的口碑,甚至允许府内往外流出。
至此,韩景玥和韩周殊兄妹俩再也不敢得罪韩周潇。
韩景玥装作天真无邪、活泼灵动,韩周殊也顺从柳氏安排,任由自己声名狼藉。
……
付东流不敢相信,定安公府的狠毒简直是一脉相承,那些事看似是柳氏在做,可以韩钟鼎的掌控力,怎会如此放纵。
他命人去东疆打探韩周殊的从军经历,好做判断。
韩景玥在厢房内给自己梳妆,付东流在她身后看着,时不时地帮衬一下。
两人互相在铜镜中看着对方的脸,郎才女貌,好不暧昧。
“若没有这些恩怨情仇,我倒是想嫁给你,只可惜我身份低微。”
“你的确是个可人儿,也聪明伶俐,若无恩怨情仇,我亦想与你亲近。”
“那今日则是,女为悦己者容。”韩景玥转过头来,妆毕,美得惊心动魄。
他勾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自言自语道:“真美,二八的含苞待放恰如其分,哪怕心机深沉身世沉沦也掩盖不了这一份清纯。”
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眼波流转,在等付东流正式的回答。
“只可惜,人生不能只如初见,你我成不了眷属。”
他转身离开了,只给房间内留下了淡淡的清云花香,久久散之不去。
她苦笑一声,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她笑他是个爱哭鬼,可是如果哥哥娶妻,她也会成为爱哭鬼。
那一天,她觉得这个男孩和她很像,却又比她幸运,家人对他们都很好。
让他变得彬彬有礼,多才多艺,再见时也成了翩翩少年,背着举家皆亡的悲痛,仍愿意在意她的手有没有起茧。
或许他也心思深沉身世沉沦,很多感情却是极为纯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院中,陈清儿肘了一下付东流,问道:“为啥拒绝,她很漂亮诶。”
付东流轻笑道:“有你漂亮吗师姐。”
“各有千秋啊。”
“那我也能喜欢你呀。”
“那你不准喜欢我。”
“哈哈哈哈哈,那我也不准喜欢她。”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她。”
“漂亮的女孩我都喜欢。”
“跟你师姐说实话。”
“她很美,也很坚强,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付东流回房间修炼去了。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陈清儿已经非常认可付东流了,看着这个男孩,觉得有点和刀师兄一样了,背起了很多责任,要长成男人了。
如果刀师兄能够开心点,那多好呀。
……
付东流不知韩钟鼎究竟想做什么,命令比他迟了一步,甚至被他利用,引起四方边境大乱。
收到消息后他后悔万分,反思自己的不足之处,一是不够了解敌人,二是不够了解自己!
没当他以为拨开一层云雾视野就开阔之后,立马又来了一片更大的云雾。
太自以为是了!
如今还是在根据父兄的安排行事,这让他好受些。
自己能做的比父兄更好的,就是钳制韩周潇这位修士。
他开始尽全力准备突破至化灵境。
所谓化灵境,是通过灵气强化自身大脑,将脑电波炼成灵识,灵识不仅可以外放感知,还能对体内的细胞实现有意识控制。
所以在形成灵识后,通过自身意识命令丹田的细胞实现大量复制,实现扩容,借助其本身的空间能力,不会出现类似癌变的症状。
另外,丹田细胞中有一种基因可以表达生成将灵气压缩成灵液的形状,只通过灵气是不能激发其转录表达的,只能通过灵识的自我控制。
因此,修行者普遍认为修成灵识便是突破了化灵境,化灵境与点丹境的区别主要为灵气的质与量不同。
化灵境的丹田,也因此被称作气海。
付东流开始根据《太白青冥法》的法门利用灵气强化脑电波,他的控制天赋并不强,因此他失败了很多次。
好在他足够聪明,将自己想象成灵器,通过设计方案找到自己的能够成功的每一个参数,从而得到适合自身的强化方法。
整整一天,他才实验出来,并且对新得出的方法不断测试调控,又是一天,他终于成功了。
强化了整整七天,他凝聚出第一缕灵识,算是正式踏入化灵境,只不过与点丹境也没有很大的提升。
但有灵识的存在,之后控制灵气会更加高效,修炼速度会指数增长。
他出关之后,看着这九天手下的汇报,对天下局势有了了解。
如今定安公扎在东疆大本营,命手下慢慢侵蚀谢寰昶的军队,打的有来有回,却损失不大,只是谢寰昶如今断粮,气势只会越来越弱。
其他四国不止对楚国发动进攻,连自身内部也陷入大动乱,在各国野心家的推动下,无人能阻止动乱。
能做的只有全力反扑,将这些乱臣贼子全杀干净!
“天下大乱,适合抢皇位,而且抢完皇位,还不容易被群敌环伺,大哥终究没韩钟鼎心狠。”付东流暗道。
另外,他听说韩周殊在东疆屡立战功,又常与战士们打成一片,打仗还身先士卒,甚至要盖过韩周潇的风头,许多战将隐隐有以他为主的倾向。
只是在一次韩钟鼎为提升士气,亲自外出征战之时,韩周殊率八千步兵前去支援,却中伏被两万骑兵包围。
韩周殊也真是神人,组起战阵硬生生反杀了对方一万兵马,自己却被追至一处山谷之中,躲在一个山洞里面。
等韩周潇击退敌人寻到他的时候,韩周殊已经重伤身亡。
期间韩周潇怕弟弟害怕他人,独自进了洞府。
付东流将这则消息告知韩景玥之后,独自进皇宫面圣。
他站在楚帝身边,楚帝让他看自己处理奏折,若有疑问直接提。
“皇伯伯说笑了,这让太子殿下看也就算了,我只是一公爵,怎能干涉国家大事。”
“你早就干涉了,你父王在干什么真当我不知道?你也跟着瞎胡闹。”楚帝在责怪的很直接。
“皇伯伯,东流从小在那逝水边上长大,从小学的是吟诗作画,为求自保来到京城,才慢慢知道一切。”付东流也没觉得惶恐,楚帝打不过他。
“你现在什么决定,能找到西箐吗?”楚帝也有些担心。
“找不到的,韩周潇会带着她们母子二人与我在皇伯伯的皇位前见面。”付东流无可奈何,有些难受。
“你能坐上也好。”楚帝不知是否在试探。
“难道皇伯伯觉得东流年少,保不下你们父子二人?”付东流笑了起来。
楚帝这才一愣,不知自己这侄子为何敢说出此话。
“朕自有安排,你不过靠父兄荫庇,还有朕的纵容,这就翘上尾巴上天了?”
付东流此刻却悲伤道:“皇伯伯,我会拼死的,你和槿哥不能有事,我还年少,担不起责任。”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怪异?”楚帝拍了拍付东流的脑袋。
楚帝唤屏风后面的太子付东槿出来,付东流虽早已感应到了,却并未拆穿。
付东槿行过礼之后,道:“东流,你是否还知道些什么。”
“韩周潇不一定会带兵马,却无人能知他何时何地出现,那一天,我会勤王,或者再等一段时间,让我住进皇宫。”付东流正色道。
楚帝父子二人觉得很奇怪,没多久,楚帝道:“好,到时候你自己来拜见朕。”
三人没再聊这些话题,而是聊些家常,像寻常人家一般,相亲相爱。
可终究是帝王家,没聊一会,三人便各自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如今烽烟四起,他们不得空闲。
谁知那千里万里之外,有多少家破人亡,血流成河,整个329号方寸人间,就像一堆干柴,被少数人的欲望点燃,烧的人间民声鼎沸,怨声载道。
楚帝无奈唱道:“江风何时了,不求清爽,莫叫雨扰。顺水逆山晦朔销,家中儿女笑。”
“古来王孙无数,天骄几何,苍狗下,乾坤甚嚣。”
“清月恒久照,未变岸上,不解愁恼。低流高走天地道,时有农夫殍。”
“来者蹉跎不怕,寂寞莫怨,逝水旁,万古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