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话中有诈(1 / 1)

沈砚轻轻笑了,“因为我在苏掌柜的袖剑剑柄的花纹中,藏了一些粉剂,这种粉剂寻常看来并无异样,但是被火光映照,便会反光。

苏掌柜在上车前,我便注意到了你一直隐隐发亮的袖口,因此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并不是三号车上的人。

而这一路颠簸,粉剂散落,季大人带着火把,便自然能追踪找到。”

“原来如此。”苏昭道。

夏临忙问:“那大人又为何让我与赵评事更换位置。”

“因为我要验证,今夜必来的袭击,究竟是被谁所引。”

赵评事与周寺丞确在起火时进了牢狱。

他亦提前分别告知了二人,要犯他们的车中,便是为了让叛徒有充分勾连的时机。

而后,他临时让夏临与赵评事换了车。

可受袭的依然是夏临。

如果赵评事是叛徒,那么袭击者定会寻着赵评事而去。

偏偏是夏临被袭击。

说明袭击者只知要攻击的车号,并不是与赵评事提前勾连。

排除了赵评事,若周寺丞那边有所异动,季有然便会出手。

可周寺丞甚至一路平稳,因此周寺丞便也被排除。

而对夏临的攻击收手很快,并未缠斗,只是欲盖弥彰的把戏。

他们真正想要攻击的,是被沈砚跟踪的车辆。

知道他对赵评事二人有所怀疑,便攻击原本属于赵评事驱赶的车辆,好做实他的疑心。

又知道他在暗中跟踪保护。

如此全面信息掌握的,除了他自己,便仅有一人。

沈砚眯起眼眸,似冰封河面上开裂的第一道纹路,其下蕴藏着绵绵之力。

“可是,谁又能想到,我们几方百般设计,都妄图获取的,竟是个假人?”苏昭喃喃,她转头。

那尊佛像还是垂目而视,唇边细微的弧度。

似是对世人挣扎的劝诫。

一边的季有然却忽然大笑。

“真好啊,沈砚。”他将手搭在沈砚肩头,“我当真以为我差点要救那人渣性命,幸亏不是他。”

他直起身,啧声道:“也是命中注定,这人若不是昏睡,跟踪路上我就该看出异样。”

沈砚仍将目光锁在那假的季应奇身上,漫不经心道:“你一年也见不了他一次,就算他醒着,隔得那么远跟踪,又是夜里,哪能轻易看出异样。”

季有然冷哼,“那是因为你们全然不知,他的一条胳膊在他要杀我那年被我——”

他骤然收声。

沈砚将目光平缓地移到他脸上,无波且幽深,“被你如何?”

季有然收了搭在他肩上的手臂,笑意敛拢,声音里有一丝切齿的意味:“沈砚,你诈我。”

沈砚道:“在大理寺沉案中,我反复调阅了那些与季应奇有关却被掩盖的卷宗。

成如你所说,他罪孽深重,许是他的恶毒癖好,一贯在欺辱女子后将其勒毙,再伪装为上吊,抑或推至崖底河间,而他行凶的手段总要辅助工具,丝绢发带腰环,唯有抚瑶,他是徒手而为。

然而那日,你提起旧事,说他八岁就敢杀你,我才想起,你曾经讲过的你们年少争端,他将你压入水中,而你——”

“而我,撞折了他的手臂,留下了隐疾,他的那侧手臂一直无力。”季有然扬起森然浅笑,“他以此为耻,从不提及。”

“也因此,我又联想到了宋寺正,他在病休前那日,在寺中与我相逢,本要对我说些什么,却被寺中的叛徒惊吓打断,后来又胡言乱语了一阵,可他的手一直抚在脖颈处,如今看来,大抵是对我的暗示。

毕竟在季应奇被判处死罪前,由他主审,他曾对外放言说,案子存有疑点,他已找到关窍。

淮水楼的妈妈描述案发当夜的事很是详尽,什么季应奇摔了花桶,在台上拉拽抚瑶踉跄换手一类,看似皆因他酒熏,实则是他的旧疾,即便季应奇不说,但宋寺正向来心思缜密,他定能发现端倪。

抚瑶尸首上,掐痕指印对称,以季应奇的状态,是断然无法完成的。

可一夜间宋寺正却改了口风,又有了那些鬼神说,这其中发生的变故,应该与他的亡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季有然测测开口:“宋家那小子确实为中毒,此事稍后再论。”

沈砚点头,“想通这些后,我便明白,你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深望向季有然,字句清晰:“季应奇并非是杀害抚瑶的真正凶手。”

沈砚继续道:“斩刑那日,我潜入刑部等待勘验他的尸首,你对我说,你亲自盯着仵作,结果与我们大理寺勘验记录并无二致。

可你只要看了抚瑶尸首上的掐痕,又怎会不知其中玄机。”

季有然眸光压起凛薄一片,却是先瞥向了苏昭,“苏掌柜,我早说过,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想要他死。”随即才移回沈砚身上,“既然沈大人早已参悟了其中玄机,又怎会将追踪这人渣的任务交与我,就不怕我趁乱杀了他?”

“怕啊。”沈砚坦然,“但除你外,我再无可信之人,所以我只能赌。”

季有然一怔,随即些许嘲讽地笑道:“那沈大人可是赌输了,我不杀他,绝非看在你我的交情上。”他忽然转身,直面那尊佛像,看它的慈悲与无状。

那一年,娘的亡故之谜,爹的冷血真相,将年仅几岁的他击倒撕碎。

又因季应奇出口道破,他抑制不住,再度踹在季应奇的膝上。

季应奇的哀嚎引出了书房中的爹。

这次,是爹一掌击在了他的脸上。

他趴在地上,唇齿间一片血腥滋味。

仆从将他架起,被爹授意丢进了佛堂。

他在佛堂中,也是与佛相向。

只是那时,他匍匐在地,重重磕撞着额头。

一遍遍央述。

若能让大仇得报,让他信谁都好!

可惜佛只一味默然。

那一年的他,连离开宅院苟活的能力都没有。

他只能将血腥活着眼泪,一口口吞下。

从此他不曾信神佛。

也不曾再踏入过任何寺院庙堂。

而十几年后的季有然再度与佛相视。

“沈大人,自从与你在刑部发现这人渣被偷梁换柱后,我便明白,世间能舍弃法度、甘冒风险,保他性命的,唯有季家。

所以那时,我便知道我的机遇终于来了,也就改了主意。”他一字字缓缓道,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心绪都研磨其间:“这一次,我不单能让这人渣死,我还能让整个季家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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