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空气有刹那的凝滞。阳光学长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随即“噗嗤”一声乐了,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口白牙:“学妹警惕性挺高啊!放心放心,不是推销的!就是单纯赚点实践学分,帮新生搬搬行李,指指路!”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志愿者徽章,又特意晃了晃空空的双手,“喏,正牌学长,童叟无欺!你看我像带传单的吗?”
旁边的安文妍也忍俊不禁,推了下眼镜:“学长别介意,她这是被门口那阵仗训练出本能了。我是商学院的安文妍,行李不多,自己可以。”她说着,轻松地提了提自己小巧的登机箱。
正说着,旁边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个新生,身后跟着两个提着巨大蛇皮袋、明显是送行亲属的中年人,正对着另一个戴着同款志愿者徽章的学姐大声说着什么。
学姐看着那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的袋子,又抬头望了望远处隐约可见的宿舍楼轮廓,脸上努力维持着专业微笑,嘴角却微微抽搐:“同学,你们宿舍……几楼?”
“六楼!没电梯!”新生回答得理直气壮。
学姐和旁边另一位学长交换了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学长认命地叹了口气,拿出对讲机:“呼叫环校车支援,西区梅园宿舍,六楼大件行李……嗯,对,又是六楼……”语气里充满了对新生开学季“负重前行”的深刻领悟。旁边几个听到“六楼”的志愿者也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这诙谐的一幕冲淡了温桃方才的尴尬和校门口的混乱感带来的紧张,她抿唇笑了笑。
“我是生科所的新生,麻烦学长了。”
阳光学长也重新伸出手,再次准备接过她的行李箱:“学妹,看你这架势,竟然是生科所的?生科所离这边接待点有点远,来,行李给我,我先帮你送到你们学院接待点安置好……”
他温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拉杆——
“不用了。”
一道低沉悦耳,带着不容置疑的熟悉嗓音自身后响起,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温桃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也将周遭的喧嚣奇异地隔绝开一小片天地。
温桃倏然回头。
晨光熹微中,傅宁楼就站在那里。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浅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简单的黑色长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他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抽身,周身还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敛去的清冷气场,与周遭喧嚣热闹的迎新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人的目光。
他几步走到温桃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她行李箱的拉杆,也顺势将阳光学长还悬在半空的手隔开。
“她的行李箱,我来拿吧。”傅宁楼语气平静,目光礼貌地掠过那位学长,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话音落下,他已一手轻松提起温桃那个不小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则无比熟稔地接过了她怀中的航空箱。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航空箱里的金宝似乎嗅到了熟悉又安心的气息,扒拉着透气孔,细声细气地“咪”了一声,甚至用小脑袋蹭了蹭网孔的方向。
阳光学长愣住了,看看傅宁楼,又看看温桃,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艳和了然(这么漂亮的学妹,果然名花有主了),随即又化为一缕不易察觉的惋惜。
他觉得眼前这位气质卓然的男人有点眼熟,像是在校内荣誉墙或者某个财经报道上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具体是谁,便识趣地不再坚持,挠挠头笑道:“哦哦,那好那好。”
他转向安文妍,重新扬起热情的笑容:“学妹,商学院接待点在那边,我带你过去吧?行李先放接待处,等会儿有车统一送宿舍。”他指了指与生科所方向截然相反的一条林荫道。
安文妍目光在傅宁楼和温桃之间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丝了然和调侃,点点头:“好,麻烦学长了。”
她看向温桃,扬了扬手机:“温桃,那……我们晚点再联系?”
“嗯,安顿好微信。”温桃脸颊微热,对安文妍点点头,看着她和阳光学长汇入了前往商学院方向的人流。
周围依旧喧闹,校门口推销员的吆喝声、新生的交谈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交织在一起。温桃却感觉仿佛被傅宁楼的存在隔开了一个小小的、安静的结界。
她仰头看向身侧高大挺拔的男人,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那份清冷。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和刚刚平复的混乱带来的安心感:“你怎么在这?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傅宁楼低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小小的身影,那里面似乎有极淡的笑意漾开,冲散了最后一丝疏离:“顺路。怕你东西多,还有这个小家伙,”他掂了掂手里的航空箱,金宝在里面配合地又“咪呜”一声,“刚又被推销的围着,不方便。”
温桃才不信他的“顺路”,但这份体贴的、仿佛从天而降的解围,像一颗裹着蜜糖的种子,悄然落在心田,驱散了校门口那点小小的不快。
她没再追问,只是看着他一手行李箱一手航空箱,有些担心:“重不重?要不航空箱还是我……”
“不重。”傅宁楼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跟我来。”他转身,提着行李,步伐沉稳地走向停车场方向,温桃连忙跟上,将校门外的喧嚣和推销声彻底抛在了身后。
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车位。
傅宁楼将行李放入后备箱,小心地把航空箱安置在后排座椅上,金宝好奇地扒拉着网孔朝外看。他绕到副驾驶,替温桃打开车门。
“放心,”他微微倾身,靠近的瞬间,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拂过温桃的鼻尖,声音低沉地落在她耳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不会拐走你的。带你去学院报到。”
温桃心跳漏了一拍,低头钻进车里。傅宁楼替她关好门,才绕回驾驶座。
车子平稳驶出停车场,汇入通往A大主校区的林荫大道。温桃按下车窗,带着绿植清香的晨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好奇地望向窗外,如同打开了一幅流动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