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唤自己的名字，梁晴的情绪像决了堤的洪水，再也关不住了。
她开始嚎啕大哭。
梁四老爷越来越坐立不安，用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肩头。
这让他想起她小时候，自己和妻子就是这样拍着她入睡的。
他摇了摇头，这是怎么了？已经许多年不曾想起那些旧事了。
积攒许久的郁气混合着眼泪汹涌而出，梁晴一番痛哭之后，心情倒是好了一点，她抬起头，对上父亲关切的目光：
“爹，我们不能这样了。”
梁四老爷看着她桃子般红彤彤的双眼：“阿晴，你在说什么？”
“爹，我知道他们这些年一直逼迫你。”梁晴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你放下仕途，放下生意，把所有的通通都放下了，可他们放过你了吗？
他们要的是咱们父女俩烂在阴沟里，烂成泥，这样就再没有任何能力去救娘了，这样他们就安心了，可是爹，我不甘心！”
梁四老爷抬手打了梁晴一巴掌，可她却似浑然未觉般，一把握住了父亲还在颤抖的手：“爹，娘对你那么好，我们过去那么好，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她在那种地方煎熬？”
“爹，我要娘回到我们身边！”
“住口！”梁四老爷一声大喝，作势又要打她。
可梁晴一动不动，这一巴掌到底还是没打下去。
梁四老爷眼睛通红，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是想让我们父女俩都去死吗？”
梁晴的眼神坚定：“爹，女儿差点就死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梁晴咬牙将赵显的事从头到尾明明白白讲了出来。
梁四老爷紧紧握着她的肩膀：“女儿，你糊涂呀！”
“父亲难道真的相信，这件事的背后没有那些人的手笔吗？这些年我们父女俩万事不出头，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他们就是要将我们逼到绝路才安心！”
梁四老爷嘴唇忍不住颤抖，但他的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女儿说的没错，他们退让至此，并没有用，只要他们存在，就是那人心中的一根刺。
仿佛心中被凿了一个破洞，梁四老爷压抑了许多年的情绪喷涌而出。
他捂着脸，任由自己大哭出来。
第二日一早，沈柠听着暗卫的禀告，心中震惊：“这背后还有这么多事呢。”
她若有所思地敲着桌面，“听着不像什么好事，或许可以挖一挖，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然后呢？”她问暗卫。
暗卫小季摇了摇头：“后面他们情绪平复之后，声音就很小了，听不清。”
沈柠点点头，若有所思。
梁府的书房里，梁大老爷拍案而起：“这都第三天了，刘安他还是不放人！他哪来的权利扣押漕运使？”
梁老夫人“咚咚”地用拐杖敲着地面：“你吼什么？他既然没这个权利，你们怎么就把人弄不出来呢？”
梁大老爷重重地“唉”了一声：“母亲有所不知，你可知他身边那两百护卫是什么人？”
“不过两百护卫，不管是什么人，强龙如何压得住地头蛇？”
“是禁卫！是禁卫呀！”
梁老夫人浑不在意：“禁卫都是些什么人？那不多的是官宦子弟、勋贵子弟吗？咱们梁氏在长安也有些人脉，这不是更好疏通疏通？”
“问题就出在这儿。”梁大老爷额头渗出细汗，“礼物他们全盘收下了，连推辞意思都没有，可他们拿钱不办事啊！
也不知道这群纨绔为什么铁了心要唯刘安之命是从，跟疯狗一样各个衙门查人查证，他们抬出自己的身份，你说有几个人敢拦？”
梁老夫人表情沉了下来：“莫非这一次，皇帝是真打算动一动江南了？”
“这怎么行？自从战乱之后，咱们花了这么多年疏通，才让江南的财政稳了下来，他一来说乱就乱起来了？”
梁老夫人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把你的人都撤回来，让其他几家去冲锋陷阵，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冒头。”
“娘，你这是怕了？”梁大老爷诧异。
拐杖“啪”地敲在梁大老爷屁股上：“怕你个大头鬼！老娘这叫识时务。贪墨漕粮这点事要不了我大孙儿的命，这我们知道，刘安他也知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抓文谦？”
梁大老爷细细思索，顿觉毛骨悚然：“他想把我们梁家拉下水，把整个江南搅浑？可如果是这样，我们难道就此收手？眼睁睁看着吗？”
“让你撤回来，不是让你做睁眼瞎。”梁老夫人眯起眼睛，“你悄悄去打探外面的消息，每日三报，这个时间点，咱们不能错过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千万不能让人揪住我们梁家的把柄，把我们一锅端了，你别忘了，姓刘的可是能调驻军的。”
刘安巡查汴水之时调动驻军绞杀水匪的事，如今才传到扬州。
扬州的驻军他能不能调还另说，但单就看他能调其他地方的驻军就很可怕，外面的人可不会看你扬州官场的脸色！
今日，沈柠依然带着齐小萤出门。
齐小萤一上马车，又看到熟悉的大箱子，这一次，不等沈柠发话，她便掀开箱子：
“嚯，又是满满一箱银子，你这又是要买什么？”
“逛街咯，看中什么买什么。”沈柠漫不经心地说。
齐小萤撇撇嘴：“你倒是不替我哥省钱。”
沈柠“砰砰”地拍着马车内的小桌子：“什么叫替你哥省钱？这可都是我的钱，你哥双手奉上来的。”
齐小萤怒道：“这都是我哥赚的钱！”
“谁说自己赚的钱就是自己的啦？能赚钱也要能守住。”沈柠的语气十分欠揍。
齐小萤指关节“咔咔”作响。
沈柠掀开车帘：“临渊，要是有人打我，你怎么办？”
临渊瞥了一眼马车，沉默不语。
沈柠仰起头看他：“不护着主子的暗卫，早晚得丢了差事。”
“张昭，有人要打我怎么办？”又转向张昭。
张昭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小姐怎么越来越幼稚了？嘴上却道：“小姐，她不敢打你的。”
沈柠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