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夫人的院子里，大家都是一派凝重之色。
梁二老爷忍不住嚷嚷起来：“娘啊，我说你还不信，这种时候能派出那个级别的刺客，还专挑沈大小姐杀，不是刘安会是谁？”
梁大老爷呵斥道：“二弟不要胡说！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梁二老爷冷哼一声：“好处？好处不就是让整个扬州城都看我们的笑话吗？如果真的让那丫头在我们梁府出了事，沈元能与我们善罢甘休？这么一来，我们梁府的处境不就堪忧，还不是任他刘安宰割了？”
众人沉思之间，梁三老爷摇摇头：“可如果是刘安派的刺客，他为什么又让禁军来救人？他是闲着玩儿的吗？”
众人齐齐朝他看过来，梁三老爷缩了缩脖子：“我又说错话了？”
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老三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他折腾这么一出，沈家那丫头毫发无伤，他图什么？”
梁大老爷不以为然：“母亲，弟弟们，可别忘了，那禁军是什么时候才来的？在那之前要不是沈家丫头身边有自己和梁府的护卫，甚至还有好几个暗卫，恐怕等到禁卫军过来的时候，她早死了！”
梁二老爷皱了皱眉头：“唉，你们说沈家那个小丫头身边为什么要跟着这么多护卫？沈元还给她配着暗卫，就这么宝贝这个女儿？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有人会对他女儿下手？”
房间角落里突然有声音传来，众人吓了一跳，齐齐看向和往常一样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梁四老爷。
梁四老爷起身，有些畏缩地说：“我觉得二哥说的不错，或许这次的事情和我们梁府没有关系，而是和沈府有关。”
梁三老爷追问：“你是说，是他们沈府自己惹了人，才给那丫头招来杀身之祸的？”
梁四老爷点点头：“没错，背后那人或许是想离间我们梁家和沈家，可针对的却不是梁家，而是沈家。
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有能力派出那样棘手的刺客，其实那人已经很好猜了，不是吗？”
梁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皱着，她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儿子，问道：“你是说，是越王的手笔？”
见梁四老爷点头，梁老夫人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们与越王府这些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也并不想上越王府这条船。
当初越王派人过来试探他们，他们毫不犹豫地将小女儿嫁去了沈家，以表示不想和藩王扯上过多的联系。
梁府在江南这地界已经扎根了百年，树大根深，对如今积弱的朝廷都不屑一顾，更遑论当时因战功而被分封在越州的越王？
梁大老爷沉吟：“莫非越王府要趁着江南世家与刘安杀得你死我活之际，对刺史府动手了？”
梁四老爷点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前些时候不是收到过消息吗？越州城外有一处山谷燃爆，沈元抓着越王不放，一定要向他要个说法，想必是激怒了越王。”
梁三老爷“嘶”了一声：“这越王还真是挺大胆的哈。”
没有人理他，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梁老夫人只觉得一身疲乏，淡淡地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不管是越王还是刘安，或者有其他人想浑水摸鱼，我们在这种时候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安排更多的护卫值守，绝不能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几人纷纷答应下来，各自去安排了。
梁四老爷被梁老夫人叫住。
他忽略了梁老夫人脸上探究的神情，弓着腰默默地等着她发话。
梁老夫人起身走在他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鬓：“老四啊，你的鬓角也染上风霜了。”
梁四老爷低垂着头说：“母亲，已经许多年了。”
是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许许多多年，而他也在这样的煎熬中慢慢变老了。
“你愿意重新参与到家族事务中来，我很高兴，咱们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梁四老爷点头：“我明白的，母亲。”
“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说对吗老四？”
梁四老爷头垂得更低：“母亲，我都想明白了，你放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好了，你下去吧，我累了。”梁老夫人拍了拍他的胳膊。
梁四老爷从屋子中走出来，迎着灿烂的春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家里没少明里暗里打压他，可偏偏为了面子，这些重要场合又非要他参加。
他像木头桩子一样站了这么些年，听了很多，想了很多。
既然一开始没有将他死死地扼杀住，那就都不要怪他现在的反扑了。
从当初最有前途的梁府公子，到现在籍籍无名的梁四老爷，他已经忍耐到极致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他女儿头上。
梁府，他会重新夺回来的。
此刻的沈柠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惊喜在她的视野盲区之外悄然地成长起来。
她满心满眼都是床榻上昏睡的临渊。
“阿渊……阿渊……”她轻轻地在喉间念叨着这个名字，每念一次心脏就会狠狠地揪痛一下。
她并不是自虐，只是想看看，这样的惩罚究竟会到怎样一个程度。
她的手拂过临渊的眉眼：“阿渊，你已经有所察觉了是吗？可是我不能让你认出来呀。”
她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心脏上面，弓着腰低低地咳起来。
此刻，强烈的想要告诉临渊真相的情绪，让痛楚更加清晰强烈。
就在心弦绷紧到极致的那一刻，沈柠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她猛地从床榻前站起来，推开房门跑到花园中一棵桂花树下，急促地呼吸着。
当那些思绪被压制下去之后，她的心脏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她靠在树旁仰头看着满园的新叶，要想个办法改变现在的情况。
怎样才能与临渊坦坦荡荡地相认呢？她在心中默默地筹划着，一步一步来吧。
紫雁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回望过去，对紫雁笑了笑。
紫雁的眼圈顿时红了，她向前几步就地跪下，头垂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