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橘侯歪头,也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只黑猫不是说它是野猫吗?还是猫猫帮的老大?
那眼前这个人类的玩物是谁?
“你敢骗本猫!”
橘侯不蠢,终于明白过来。
此刻它身上的每一根猫毛都透着“怒火中烧”四个大字。
“喵嗷嗷嗷——!!!”
橘侯壮硕的身躯带着前所未有的敏捷,一个猛虎扑食,就将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的黑猫按在了地上,肉乎乎的猫爪子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梆!梆!!梆梆梆!!!
声音清脆无比。
那猫爪子是铁了心要教训黑猫一般就往其脑袋上招呼。
“骗子,大骗子!”
“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结果你引本猫去那贼窝,就是为了利用我引小殿下和长公主去捣那个破院子?!你坑猫啊你!”
橘侯简直是气急败坏,它还是第一次被猫算计。
它,堂堂橘侯,公主府御猫!
竟然被一只黑不溜秋的野猫当成了引路的棋子,这简直比小鱼干断供还要让喵耻辱。
黑猫被打得抱头鼠窜,平日里那股子睥睨天下、嘲讽橘侯的劲儿早丢到黄支国去了。
它一边试图用黑亮的爪子护住自己的脑门,一边发出急促的“唔唔”声,又一边心虚解释。
“喵——!”
“嗷——轻点!你个…喵嗷——莽夫肥猫!本猫那不也是为了救那个哑巴小丫头和那些…呜!那些可怜虫吗!你懂什么叫计谋——吗?嗷!疼!”
“而且就只有小崽子听得懂我们说的话,我不找她找谁?”
“计谋你个头,分明就是下三滥的欺骗!你对得起小崽子给你的包吃包住吗?你好意思吗你?”
一橘一黑两只猫滚作一团,像两团纠缠不清的毛线球,在地面上狼狈翻滚,猫毛翻飞,尘土飞扬,场面一度混乱。
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这两只猫又在发什么疯,居然就这么打起来了。
“啊呀!橘侯,你们不要打架呀,不要再打了。”
嬴宣英听懂了,但也没完全听懂。
叽里咕噜的,实在是难以分辨。
她只听出来黑猫骗了橘侯,橘侯才会如此生气。
生怕闹出猫命来,嬴宣英急得小脸通红,蹬着小短腿就在两只猫旁边追着跑,试图拉架。
可惜她人小,场面又失控,完全插不进去。
她只能徒劳地围着两只滚动的猫球打转,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橘侯乖乖~不要生气了嘛!再生气小鱼干都不香了!”
“啊!看路看路!要撞到案几了!……咿呀!”
两只猫“砰”一声撞上案几脚,终于短暂地分开一瞬。
橘侯趁机又扑上去摁住黑猫的脑袋继续“梆梆梆”,黑猫则呲着牙试图去挠橘侯的肥肚子。
嬴宣英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吓得往后一跳,差点绊倒自己。
等她站稳后,小嘴一瘪,眼眶中的眼泪都快包不住了。
这两只臭猫,都不听她的!
哑女看着这一幕早已是手足无措,焦急地想要上前帮忙分开橘侯和自己的黑猫,害怕自家的猫不小心伤到小孩子。
徐家丞才安排妥当,从别院出来时手里还拿着刚准备汇报的文书,骤然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府里遭了什么刺客,连文书也忘了放下。
观楚则揉着额角,静待这鸡飞狗跳的闹剧安静下来。
嬴骊最是冷静,甚至还颇有兴致地看着橘侯追着黑猫打。
虽然她不会跟一只猫儿计较,但橘侯替她出手,也不是不行。
等到热闹看够了,嬴骊看着地上那两只打得难解难分,再看看一脸崩溃就差坐地上撒泼的小团子,笑出了声。
“好了。”嬴骊上前,一左一右拎起两只猫的后脖颈。
嬴骊任由它们在半空中蹬着空气,威胁道,“再打就关到柴房里,谁都不准吃饭!”
两只猫儿应该是听懂了,尾巴终于垂落下来。
嬴宣英见状终于开心起来,从姑姑手中接下了橘侯。
“今天累了一天,英儿乖,快去沐浴睡觉。”
“姑姑~~”
小团子把脑袋搁在橘猫头上,眨巴着眼睛,试图跟嬴骊讲条件。
府里难得这么热闹,还有这么多人,她不想去睡觉。
嬴骊招呼着她,“你看你眼皮都在打架了,今天还没有午睡,听话。”
虞惊鸿也凑过来,吓唬她,“不好好睡觉可是会长不高的哦,说不定等你长大了,还像现在一样,人人都要笑话你的。”
“到时候他们都说——哎呀~小殿下是自己不睡觉才……”
“不要!”小团子嘴角一瘪,“英儿睡!”
嬴骊和虞惊鸿相视一笑,“好孩子。”
嬴宣英乖乖被仆从带了下去,临了还不忘依依不舍给了一人一个可怜兮兮地眼神。
众人忍俊不禁。
等到院内终于安静,嬴骊叫人上了热茶,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你会写字么?”
嬴骊看向哑女问。
她很好奇哑女是怎么授意黑猫向外求援的。
哑女会写字也就罢了,但她不信那只黑猫有识文断字的本事。
除非哑女在喂养黑猫时,并不是现在这番模样。
哑女闻言,小心翼翼看了嬴骊,轻轻点头。
旁边的观楚立刻递上纸笔。
“本宫问,你答。”
哑女再次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在西郊别业做工的?你之前……是否能够说话?”
哑女拿着狼毫的手不经意哆嗦,垂下了头,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落笔。
她是四年前进入梁氏别业的。
来相看她的管事说,主家并不经常在,只有主家的兄长会时常来往别业,但她实际上需要做的也只是看顾一下宅子便好。
实际上梁氏给的月钱很多,当时她正愁找不到营生,家中又有生病母亲,这么好的条件摆在她面前,她没有理由不心动。
可是三年前,她渐渐发现宅子中多了些人,都是些十岁以下的孩童,管事恐她生出别的什么想法,只说这是主家收养的孤儿,让她照顾好这些小主子。
她当时也确实没有多想,但她觉得奇怪的是,管事口中的小主子,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些。
即便她再蠢钝,也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可她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更没有人会接近那座别业。
她每日能看到的,就是某天误入别业的黑猫。
那时黑猫的左腿受了伤,她不忍心,给黑猫包扎之后,又常常喂养,一来二去,竟彼此都心照不宣,黑猫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主人,而她也把黑猫当成了自己的猫。
——“要是你能带来人就好了。”
她那时是这样对着黑猫说的。
她不知道黑猫听懂了。
只是就算听懂了,一只野猫,能够得到的也只是别人的驱赶。
没人能够帮助它。
哑女长吸一口气,继续落笔。
她还没等到黑猫带来的人,别业的主家就回来了。
那是一个魔鬼!
他讨厌府中的每一个人,他觉得所有人都很蠢!
尤其是厌恶女子。
他觉得所有女人都会坏他的事!
所以那天哑女在上完饭菜后,主家以赏赐她的名义,在她的饭菜里下了哑药。
……
哑女握着笔的手骤然攥紧,低垂着的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很久,哑女终于抬头,在纸上写道,“也许是猫儿想到了办法,将殿下的猫引去了别业,这才叫殿下撞见了别业的事。”
哑女眉眼带笑,“它叫黑云,很厉害的。”
嬴骊看着哑女的表情,沉默无言。
三年前……
三年前就梁氏兄弟就在干这个勾当。
又有多少孩童在他们手中转出,换成了金银入了他们的口袋?
庭外的风吹入,卷动案上的纸张。
一缕霜雪般的冷笑,终于在那张温婉的脸上缓缓绽开。
嬴骊抬起眼,眸底寒芒顿现。
“人证在前,物证……总会有的。”
没有一个人能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