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树的条件(1 / 1)

月华如练,静静流淌在“浪味香”寂静的后院。白日喧嚣散尽,只余下卤锅余温散发的淡淡暖香,混杂着草木清芬。

井台边,余昭和月儿并肩坐着,木盆里盛着温热的井水,水面浮着余昭自制的“洗头膏”——用皂角、木槿叶、薄荷和一点点炒香的茶籽油熬制的青绿色膏体,散发着清爽的草木气息。

余昭解开发带,浓密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发梢还带着白日灶间的烟火气。她舀起一瓢温水,哗啦浇下,水流冲刷着发丝,也带走疲惫。她微微仰头,月光勾勒出她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和线条利落的下颌。

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她舒服地叹一声,手指在发间揉搓出细腻的泡沫,动作利落爽快。

月儿则安静得多。她侧身坐着,动作轻柔地解开自己的发髻。如墨青丝垂落,在月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她舀水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韵律的优雅。

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丽,在井边水汽氤氲中交织,构成一幅动人的画面。

柳青源本是去前厅取落下的账册,脚步却在通往后院的月洞门处戛然而止。

怔怔地望着井边那沐浴在清辉中的两道身影。一股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

“昭!”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余昭和月儿同时回头。余昭脸上还挂着水珠,眼神带着被打扰的疑惑:“柳相公?还没歇息?”

月儿则迅速垂下眼睑,用布巾裹住湿发,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

柳青源几步走到井边,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地盯着余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昭!我…我有话对你说!”

余昭被他这架势弄得一愣,随手拧了把湿发:“说呗,咋了?账目出岔子了?”

“不是账目!”柳青源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昭!你还记得我来那日给你说过的话吗?小树答应我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

余昭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看着柳青源涨红的脸和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愫。

“柳相公…”余昭定了定神,语气尽量平和。

柳青源急切地打断她,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她的手臂,“昭!我知道你变了!你变得这么厉害!这么耀眼!可我的心意没变!小树也说了,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给我机会…”

余昭心里咯噔一下。条件?!这臭小子!她瞬间明白了柳青源为何会答应来店里做账房了!肯定是小树那混小子又自作主张,给柳青源画了张大饼!

看着柳青源眼中那份近乎卑微的期盼,余昭心头五味杂陈。

她很想告诉他:我不是你记忆里那个只知道胭脂水粉的余昭了!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但她看着他那双清澈又固执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告诉他真相?他会信吗?会不会把她当疯子?或者更糟?

她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过去的婚约,因为我的任性让柳相公蒙羞。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也完全不同了。我现在只想把‘浪味香’做好,开遍大梁朝,让咱的日子过得更红火。”

她顿了顿,看着柳青源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不过你说得对,人是会变的。也许我们可以试着相处看看?不是婚约的名义,就是彼此再了解一下,等我把这‘浪味小厨坊’的旗子插满大梁的州府码头,咱们再谈以后,行吗?”

这几乎是余昭能想到的最委婉、也最留有余地的说法了。不是拒绝,也不是承诺,而是一个基于现实、带着巨大不确定性的“试试看”。

柳青源眼中的光芒重新燃起,虽然微弱,却带着希望:“好!好!昭,我等你!我一定帮你把账目管得清清楚楚!等你把铺子开遍大梁!”

他激动地转身离开,脚步都有些踉跄。

井边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水滴的声音。

月儿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余昭。她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她看着余昭,这个风风火火、敢想敢干、连终身大事都敢用“开遍大梁”来当挡箭牌的奇女子,身上有一种月儿从未在任何女子身上见过的光芒,独立、坚韧、清醒,甚至带着点离经叛道的洒脱。这种光芒,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平静无波的心湖里,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东家…”月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您真不一样。”

余昭苦笑一下,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有啥不一样的?还不是被生活逼的?走一步看一步呗!”

她拉起月儿的手,“月儿,以后别叫我东家了,听着生分。我比你虚长两岁,叫我昭姐吧!咱俩也算共患难了,以后就是亲姐妹!”

月儿的手微微一颤,看着余昭真诚坦荡的眼睛,那眼底深处冰封的某处,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真心的弧度:“嗯…昭姐。”

新店生意实在火爆,余昭分身乏术,只得把榆木巷老店的哥哥余大树调来南溪帮忙。

他一来,就主动包揽了店里最重的活计搬货、劈柴、掏炉灰、清理后院。他话不多,总是闷头干活,但眼里有活。

看到月儿提着水桶去井边,他会一声不吭地接过去,把水打满;看到月儿在擦拭高处橱窗,他会默默搬来梯子扶稳;店里忙得错过饭点,他会把特意留出来的、还温在灶上的饭菜端到月儿面前,瓮声瓮气地说:“月儿姑娘,趁热吃。”

他的关心是无声的,笨拙的,却像冬日里的暖阳,实实在在,不掺半点虚假。没有华丽的言语,只有朴实的行动。月儿起初只是礼貌地道谢,渐渐习惯了这份沉默的关照。有时累极了,看到那碗特意留好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心头会涌上一股陌生的暖流。

一日暴雨突至。月儿去后院收晾晒的香料,被淋了个透。余大树二话不说,脱下自己干燥的外衫就罩在月儿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冲进雨里继续收拾。雨水顺着他结实的脊背流淌,他却浑然不觉,只回头憨憨地对廊下的月儿喊:“快进去!别着凉!”

那一刻,裹着还带着余大树体温和淡淡汗味的粗布外衫,月儿望着雨幕中那个高大、湿透却依旧忙碌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酸涩的暖意悄然滋生。

她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那件粗糙却温暖的外衫。

一丝细微的动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平静无波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然而,这涟漪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只能将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连同那件外衫的温度,一起深深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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