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皇宫一座宫殿内。殿内光影沉淀,一股淡淡的熏香自香炉飘出。一名贵妃端坐在锦绣堆叠的榻上,一身宫装满目辉煌。金丝银线织就的凤凰、牡丹在重缎之上飞舞盛放,色泽浓丽如凝固的晚霞。
她缓缓抬起脸来,那张脸,诚然是造物主精心的杰作。乌发如云,松松挽成高髻,一支步摇斜插其上,垂下的珍珠随她轻转的颈子摇曳生光,却冷若冰点;肌肤莹白,光滑如玉,胜似出生不久的婴儿,又像是未曾沾染尘埃的初雪。最令人心颤的是她的眼睛,眼波流转间,似含春水,又似秋潭。眼尾轻轻上挑,一颦一笑间,似乎皆含情愫。可那情愫深处,却分明又蛰伏着尖利冰凉的锋芒,无声无息间已刺入人心。
她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心里一枚小巧玲珑的香囊,指尖染着鲜红的蔻丹,纤长如细枝,保养得宜的指甲,光泽锐利的仿佛能割开空气。就在那低头的一瞬间,嘴角极细微地往上勾了一下。那弧度精准、冰凉,仿佛用锋利的刀刃精心丈量过一般。唇色如春睡海棠,鲜艳欲滴,双眼轻轻往上一瞥,衬得她更加妖艳。
“牡丹盛开得再艳,也不过如此娇弱……夏芸潇,不,皇后,这场游戏,我先下一城。呵呵呵呵呵!”她低语,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越凉薄;轻灵地笑声透露出她的得意。话音未落,指下微微用力,香囊上那朵用金线绣得栩栩如生的娇嫩牡丹,花瓣竟在她的指甲压迫下,悄然扭曲、凹陷下去。那伴随着她笑声的动作轻柔得如同爱抚,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彻底碾碎美好的残忍力道。华贵、美丽与刻毒入骨,在她身上已浑然难分,最终只凝成这殿内最浓重也最令人窒息的幽暗。
不久后,一名宫女从门外快步走至榻前,她微微欠身:
“娘娘!这一招果然妙计,不仅暗中除掉祁妃,还让皇后中此剧毒,同时又引诱大皇子在昨日晚间让他出宫,身中寒毒,可谓是一箭三雕。而且娘娘还能置身事外,任谁也不会怀疑到您的头上。”
“计策虽妙,但我疑惑的是怎么只传出了皇后与祁妃身死的消息。一夜都过去了,东方明冽与那个孩子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不过娘娘,昨夜在皇后宫里值守的所有太监、宫女、太医以及——红甲军都被秘密处死了。”
“什么?看来此事有点不简单了!你先下去,记住告诉下面的人,最近不要做什么蠢事。”
“是,娘娘。”在宫女退出门外之后,榻上的女子,侧躺而下,用一只手撑着她的头,双眼微闭开始了思索:
“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得皇上如此大动干戈?而且从昨夜开始,那片空间一直被封锁,窥探不到任何的动静。皇上,你究竟在隐瞒着什么?会与昨晚的红月有关吗?不,不可能,如果与此事有关,那牵扯的可就太大了。”
贵妃闭目凝神,指甲无意识的划过宫服上的金线牡丹。倏地,殿内的挂饰猛摇曳了一瞬,她猛然睁眼,眼尾寒芒骤现。
“红月……寒毒……”她低吟着这两个词,目光锐利如针,始终对着皇后宫殿的方向凝视,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宫墙,窥探那被皇帝铁腕手段封锁的核心区域。昨夜的红月,五洲皆知,这道天地异象,象征着五洲即将大乱,也预示着强大而全新的力量降临,更意味着魔族即将卷土重来。
这本该是混乱中摄取更大权利的良机。但东方明冽——那个被她精心设计,昨晚应该死于皇后宫殿的废物大皇子,没有死。不仅没有死,皇帝还甚至还采取了如此激烈的手段掩盖。
“赤月之兮……冰封万里。”一个荒诞却又极其合理的猜想在她的心中疯狂滋生:“昨晚的红月,是东方明冽觉醒!那个被所有人视为废物的、神魂残缺的大皇子?!”
“不可能……”她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但皇帝的雷霆行动、以及皇子还未身死的消息没有传出,无一不代表着她准确的猜测。
她那进行描画的妖艳脸庞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失策与惊悸。设计祁妃投毒夏芸潇、引诱东方明冽在极阴之夜现身月下,原本是为了扫清通往权力顶点的绊脚石,将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和“最麻烦”的孩子一并除掉。以为自己置身事外,算计无遗。可现在,她倏然的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搬起了一块足以杂碎整个棋盘的巨石。
“东方明冽……”贵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他活着,但皇帝封锁消息,必是情况特殊,或极其危险。他可能觉醒了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这力量,对我是灭顶之灾,但若真是预言之力……”她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既忌惮又燃烧起一丝疯狂的野心。
她独自站在阴影里,绝美的容颜一半在烛光下,一半隐在黑暗中,眼神幽深如古井。恐惧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算计。
“东方明冽……如果真是你……”她对着空气,仿佛在与那个看不见的对手对话,“你不再是任由本宫拿捏的废物了。你成了陛下最大的秘密,也可能成了……我最大的机缘或劫数。”
她轻轻抚摸着袖口,那里缝着一枚小巧的、不起眼的玉符。
“游戏,似乎才刚刚变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