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殿,坐落于皇城西隅,终年缭绕着清冷之气,平日鲜少有人踏足。此刻更深露重,殿内几盏灯火摇曳,映照着殿中少年孤寂的身影。东方明冽,不,刘明冽的记忆与情感已经完全融合,这具身体承载着两世的灵魂与一种撕裂又崭新的力量。他站在空旷冰冷的颠中央,银发无风自动,流淌着冰魄般的幽蓝光泽。他那双已彻底化为冰蓝、偶尔闪过苍白的眼瞳,正凝神内视着体内那个被称为“元腹”的存在。
那里不再是丹田的混沌,而是一片肆虐的极寒风暴眼。冰晶凝结又碎裂,狂乱的寒流如同脱缰的野马,嘶鸣着冲击着元腹的边界,每一次冲撞都带来灵魂层面的震颤。这边是他的本源,全新的、霸道且充满毁灭性的“元冰之力”。
“掌控它……”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回响,是他自己,却又带着前世渴望在游戏中掌控一切、寻求存在的执念,“必须掌控它。”
他深深吸气,回忆着青栩曾用元灵引导他体内气息的模糊路径。意念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小心翼翼的探入那片狂乱的风暴中心。他试图模仿记忆中游戏角色释放“寒冰箭”的过程,意念透过模糊的路径意欲将元冰带至掌心。
念头方起,异变徒生!
那被意念搅动的寒流仿佛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泄洪口。并非凝聚于掌心,而是汹涌澎湃地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只听“嗡……”的一声,仿佛空间都被冻结。实质性的冰蓝色冲击波肉眼课件的环状扩散,所过之处,地面瞬间凝结出厚达寸许的晶莹冰层,发出刺耳的“咔嚓”声。殿内悬挂的纱幔瞬间冻结成僵硬的冰片,随即在后续的寒风中寸寸断裂,如同破碎的冰晶般簌簌落下。窗棂上精美的雕花瞬息被冰霜覆盖;殿中角落几盆名贵的墨兰,叶片尚带着绿意,却在刹那间凝结成翠玉般的冰雕。
比这更恐怖的是那无形的极寒意志。空气的温度骤降,大殿内仿佛瞬间化为极北冰窟。灯盏的火焰急剧萎缩,几近熄灭,只在灯芯上留下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被冻住的蓝芒。
殿外守护的两面红甲军精锐,即便隔着厚重的殿门,也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波及。他们连忙运转体内火灵维持着体温,眼中充满着难以置信——这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一丝余波。
“快,你速速去禀报陛下与将军,我在此守着。”
只见其中一人倏然运转体内的元灵,火速离去。
而风暴中心的东方明冽,身体微微颤抖着。并非是因为寒冷,那点温度对他无效。而是力量失控带来的巨大冲击和对身体的负担。他脚下的冰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蔓延,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甚至开始爬上他的脚踝,意图将他自身也封入这由他亲手制造的冰封绝域之中。力量的暴走并非第一次,但这次是源于他主动的“尝试”,那种无法驾驭反遭吞噬的无力感,比纯粹的物理伤害更加刺痛他。
就在这毁灭性的寒潮即将吞没整个主殿,东方明冽几乎要被自己失控的力量反噬冻僵之际——
殿外,夜空中划过一道淡绿色的流光,速度快逾闪电。流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皇宫的重重禁制,在霜华殿上空骤然停顿,显露出青栩风尘仆仆却锐利如鹰隼的身影。
他刚从苍元山脉边缘无功而返。毒宗的撤退路线极为老辣,抹去了几乎所有大规模行进的痕迹。但他并非毫无所获。在一处隐秘的溪涧旁,他发现了几滴凝固的、散发着淡淡甜腥气的粘稠血液,颜色暗红发紫,极不寻常。血液旁散落着几片焦黑的鳞片,关起模样,竟是玄虚蛇族的鳞片,边缘带着被猛兽啃噬过的豁口,残留着微弱但邪恶的波动。更令他心头一凛的是,在一小块湿润的苔藓上,无意沾染了一点极其细微的粉末,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金粉。他认得这味道——生长与玄洲沙漠深处的“夜幽兰”花粉,花本身没毒,但毒宗队伍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原本想第一时间去与东方浩告知这些发现,但在皇城上方时,那股骤然爆发、几乎要冻结空间的纯粹寒冰之力以及随之而来的失控暴走,瞬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好小子!这元冰之力竟是如此暴烈!”青栩眼中精光一闪,身影化作一道绿色流光,无视殿外护卫敬畏又惊恐的目光,直接穿透厚实的殿门闯入。
入眼已是冰霜炼狱!肆虐的寒气还在向外扩散,殿中一切都在极速冻结、崩坏。东方明冽身处风暴核心,银发狂舞,脸上却带着一丝极力压制却又难掩的痛苦和失控的愤怒。那蔓延上脚踝的寒冰,更是触目惊心,象征着他正在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胡闹!”青栩一声低喝,饱含元灵的斥责如同洪钟大吕,在冰封的殿堂内震荡回响,暂时压制住了狂暴的寒流,也让意识有些沉沦的东方明冽心神一震。
没有丝毫犹豫,青栩双手瞬间结印,速度快得留下残影。绿芒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并非去对抗那恐怖的元冰,而是如同最柔韧的藤蔓,精准地避开寒流的核心,轻柔又坚定地缠绕在东方明冽的身体周围。那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精粹的木系生命元灵构成的“守护灵印”。
这股温和坚韧的生命力量形成一个淡绿色的护罩,隔绝了大部分失控寒气的侵蚀,减轻了他身体的负担。更重要的是,这股暖融融、充满生机的力量,如同冰冷的绝境中投入一泓温泉,有效中和了那钻心噬骨的冰寒戾气,让东方明冽暴走的灵魂如同被温暖的手掌抚慰,慢慢安定下来。他身上不断蔓延的冰霜停止了生长,并开始缓缓融化消退。
暴走的元冰之力失去了核心的推动,加上生命灵印的安抚,渐渐平息。肆虐的寒流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回到东方明冽的体内。大殿内恐怖的低温虽然还在,但那股毁灭性的意志已经散去,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冰雪世界和死寂的寒冷。
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有冰晶融水偶尔滴落在地面冰层上的“嘀嗒”声,显得格外清脆,又格外寂寥。
青栩缓缓收回元灵,绿光隐入体内。他打量着狼藉一片的霜华殿,最后目光落在低着头,微微喘息着的东方明冽身上。少年银白的发丝因汗水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暴戾褪去后,残留着心有余悸、挫败和深深的疲惫。他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手指无意识地扣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这副模样,让向来严苛、对毒宗手段狠辣无情的青栩,眼底深处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惜的柔软。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尚未出生就陨落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