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万里残云清风起(1 / 1)

《无相诀》分为四篇口诀:心法篇、调息篇、凝神篇和行气篇。

另有要诀三十五字:“动如江河入海,静若古井无波。久习则水火既济,神气交融,渐臻「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之境。”

形面上的意思,壶丘大概懂得几分。

无非就是《无相诀》大成之后,刚柔相济,收放自如,至于「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到底是何意,他就不懂了。

想必修炼这部功法,一定是顺篇而习。

先看心法篇:“虚灵顶劲,舌抵上腭,目垂帘而神光内敛;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气沉丹田如渊渟岳峙。”

心法与太极拳的纲领似有雷同,也幸好壶丘在街头卖书老汉那里,看过“太极秘术”,勉强能自行尝试。

只见他身体立直,头悬气线,下颌微收,提百会穴,肩背沉松,站桩立定。

可惜壶丘经验不足,自我感觉像是提线木偶,每个要诀单独做有六七分,同时做却只有一二分。

要想统筹全身体验,尚需多加努力。

沂州大雪已经连续飘洒三天,今日终于小了许多,想来街上应该能见到行人了。

念及自己不能掌握心法要领,壶丘便决定去寻一寻街头老汉,看看太极纲领。

离午饭还有一个多时辰,壶丘还是穿着那身带补丁的褐色棉衣,与马尔汉打过招呼之后,便要离开走马寺。

可走出寺门壶丘才惊觉,雪是小,山间积雪却依旧厚重。

向远处望去,虽是在山林之间,但除了茫茫雪色,不见半点人影,连动物都不见一只。

见此情景,壶丘这才知道自己想当然了。

不要说大街上,怕是连自家门前都无人站立,想来那位卖书的老头儿,定然也不出摊。

踌躇满志的少年郎,眼下没了兴致,只能返回走马寺,静待积雪消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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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东北方向的潍县,雪倒是没那么大,在家里躲雪三日的齐昆仑,终于憋不住游玩的心思。

与寻常人不同,雪雨天气往往最令人惆怅,齐昆仑反而最钟情于这种天气。

雪天银装素裹,世界白净;

雨天银河倒泻,天地清新。

尤其是小雨天气,齐昆仑必定要撑起油纸伞,认真感受细雨如丝的温润。

如今再逢雪后圣洁,理当出门陶冶情操。

无需随从,齐昆仑只爱独自出游,反正小镇上都知道齐家有个倜傥的齐公子。

也都知道齐家家大业大,无人敢生歹意。

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齐昆仑莫名觉得心安,惟愿余生尽是安宁岁月。

赏雨雪,见花鸟,最好再遇一佳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美好愿景,在十四岁的少年心中深种。

正如他常常念叨:“和其光,同其尘,内敛光芒,与世无争。”

但人生不能太过顺畅,也不能趋于平庸。

若能遇上江湖侠客,肯与他讲讲江湖韵事,又愿意听听他的学说伦理,就更圆满了。

而齐昆仑决计想不到,将来不但能听闻江湖故事,还成了半个江湖人。

他缺的,不是心性,而是一个契机,毕竟他可是一个时刻想要去往外面世界的壮志少年。

行走半刻钟,齐昆仑已离家有段距离,前方零零散散的小摊贩,已经重新开张。

惊喜的是,卖糖葫芦的那位大娘,同样出摊了。

齐昆仑不免有些雀跃,不自觉加快脚下步伐。

糖葫芦其实算不得稀罕玩意儿,尤其是他这种富家公子,哪里会缺小零食。

可齐昆仑也不知为何,自小便对糖葫芦有种特殊的喜爱。

特别是母亲病逝之后,遇见糖葫芦必买,平时也会心心念念。

买也不会买多,只要一串,甚至都不用吃,只是拿在手里都会觉得很踏实。

“大娘,可否来串糖葫芦?”

“齐公子,您又来啦?我给您拿串顶大个儿的,还是三文钱。”

齐昆仑问完就已经开始掏钱,不成想身上只带了些碎银子,还得让大娘找钱。

大娘也是见他尴尬,当下爽朗一笑:“这次先给您赊着,下回等您一块结。”

齐公子风度翩翩,为人和善,不光是大娘,这附近所有商贩都愿意给他赊账。

且在五年之前,平溪镇曾有过一场旱事,齐家本打算济粮日,后来却因齐公子不忍百姓疾苦,劝齐盛又延长了一日。

自那之后,当地百姓便对齐昆仑褒奖有加。

一串糖葫芦而已,哪怕他真不给钱,也不值得计较。

可齐昆仑有读书人的气节,每次要么多给,要么赊账下次再结,从未靠名声贪小便宜。

而这一次,他正犹豫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突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我也要一串,钱算在这位公子哥的账上。”

说话间,糖葫芦就已经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此人手中。

齐昆仑和大娘皆是一愣,哪里来的疯老头儿?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恬不知耻地吃白食,连乞讨都省去了。

齐昆仑当即开口:“这位老先生,买卖一事,从来都是自己结账,如此是否有些无礼?”

大娘在一边也是点头称是:“糟老头子还想讹齐公子的钱,良心被狗吃了吧。”

对齐昆仑还细语温言的大娘,对别人可就没那么温和,听着她的糙话,齐昆仑也是嘴角轻笑。

罪魁祸首的“老强盗”,此时却不顾二人是何言语,早已将木签顶头的糖葫芦吃进嘴里。

一边吃,一边感慨:“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

“老强盗”这句话,齐昆仑也曾见过,但从未觉得这话有多么出彩,如今从一位老翁头儿的口中念出来,却凭空多出许多韵味。

而且他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故人今在否?”

老翁头儿则回:“能几日,又中秋,旧江山浑是新愁。”

一老一少,一问一答,恍如岁月长河的过去和未来,徒增唏嘘,只能遗憾。

见老翁头儿挺有趣,齐昆仑也不再计较,转头便与大娘笑道:“大娘,这位老先生的糖葫芦,我请。”

随即递过去一块碎银子:“钱甭找了,今儿还算高兴。”

大娘也没有推脱,笑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中嘞,谢谢齐公子,您下回再来,我白送您一串。”

视线重新回到老翁头儿的身上,却见糖葫芦早已消失不见,仅剩一根光秃秃的木签。

将木签随手一丢,老翁头儿目光如炬,与齐昆仑对视。

一时之间,齐昆仑内心仿若翻起滔天巨浪,这一眼比九阳之日都要热烈。

随着老翁头儿展颜一笑,他又如同深受洗涤。

正所谓:“万里残云清风起,千杯余酿愁云散。”

长这么大,齐昆仑从未见过这般绝妙之人。

仅一面,便让他兴致斐然。

他好奇这老翁头儿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何异于常人?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细细端量眼前之人。

只见对方身着破烂衣衫,发丝散乱,大冬天偏偏手执一把老旧蒲扇。

白发苍颜,双眼却精光闪现,似能洞穿一切。

此人正是落尘子,奔行三日,终于从沂州行至潍县。

齐昆仑打量着落尘子,落尘子则是不以为意,摇头晃脑,一味地轻笑。

“敢问老先生是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

对于齐昆仑的问询,落尘子缓缓开口:“来之同是齐鲁地,去之唯有齐昆仑。”

齐昆仑立刻愣在当场,紧接着又开口:“老先生莫非认识小子?”

“不认识。”

“此诗是否另有深意?”

“确实。”

“敢问老先生是何深意?”

“自行体会。”

“老先生何意?”

“时机未到。”

言毕,齐昆仑反而更是一头雾水,只能硬着头皮问道:“老先生为何而来?”

“为你。”

“为何因我而来?”

“自有体悟。”

“时机未到?”

“孺子可教也。”

“老先生可否随我回家,咱们喝茶闲聊?”

“带路。”

满腔疑问的齐昆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引领着陌生老头儿,原路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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