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晨会会议室门口时，掌心沁出薄汗。
空调风裹着咖啡香灌进领口，我盯着玻璃门内晃动的人影——吴副总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郑总监的西装第三颗纽扣永远松着，高顾问正用钢笔敲着笔记本，那支万宝龙的笔帽上沾着星点墨迹，像他藏在镜片后的野心。
“范经理？”行政小妹小周抱着会议纪要从身后过来，“吴副总问您是不是要推迟——”
“不。”我扯了扯袖口，珍珠袖扣硌着腕骨，“准时开始。”推门的瞬间，所有目光刷地扫过来，我数到林员工的位置空着，喉结动了动，面上却挂起笑：“今天想和各位商量件事。”
投影幕布“唰”地落下，我调出部门协作数据图，红点像烧穿的洞，在市场部和技术部交界疯狂跳动：“上周拆分风波大家都看到了，资源重叠导致效率折损37%。”我敲了敲键盘，吴副总的脸色在数据里忽明忽暗，“所以我提议，今天下午三点，开一场跨部门协同会。”
“协同会？”郑总监捏着马克杯的手顿住，杯壁凝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范经理这是要管别人的地盘？”
“优化资源分配而已。”我把高顾问的名片推过去，“特意请了行业专家高先生列席，他对跨平台合作有独到见解。”高顾问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抬头时眼底亮得扎人：“范经理抬爱，我定当知无不言。”
散会时，王技术员抱着笔记本凑过来，后颈还沾着晨会时蹭的白板笔灰：“范姐，关键词都埋在第三页案例分析里了，‘数据接口’‘算法兼容’，还有您说的那个……”
“很好。”我拍了拍他肩膀，余光瞥见林员工正往茶水间走，白衬衫后背洇着汗渍，“去把高顾问的发言稿再检查一遍。”
下午三点，会议室的百叶窗拉了一半，阳光斜切进来，在高顾问脸上划出道金斑。
他扶了扶眼镜，幻灯片切到“行业趋势”页，声音突然放软：“现在很多企业都在探索技术共享，比如范经理部门的凤凰项目……”
“高顾问说的是。”我端起茶杯，杯壁烫得指尖发疼，“我们也在考虑第三方接入。”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吴副总的钢笔“当啷”掉在桌上。
高顾问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眼睛亮起来：“范经理若有合作意向，我可以牵线……”
“不急。”我调出提前准备的“假需求”文档，推过投影仪遥控器，“不如先请高顾问现场演示，假设我们要接入某平台，核心算法需要开放到什么程度？”
高顾问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悬了三秒，额角青筋跳了跳：“这个……需要具体参数。”
“林员工。”我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门口——林员工正扒着门框往里看，魏秘书站在他身后，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捏着张名片，“你迟到了十分钟。”
林员工脖子涨得通红，白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挣出来：“我……我去取文件。”他往座位走时，经过魏秘书身边，那抹酒红闪了闪，名片滑进他口袋。
我盯着他耳尖的薄红，想起上周他偷偷翻我电脑时，也是这副做贼似的慌张。
“继续。”我转向高顾问，他额角的汗正顺着发际线往下淌，“高顾问，我们等你演示。”
茶水间的监控画面在我手机屏幕上亮起时，魏秘书的指尖正敲着林员工的手背：“郑总监说，技术部的核心资料，换个主管位置，很划算。”林员工喉结滚动，手指捏着名片边缘，把硬卡纸折出道白痕。
监控镜头的红光在他脸上晃，像团烧不起来的火。
“高顾问？”我敲了敲桌子，他猛地惊醒，幻灯片“唰”地切到空白页，“我……我需要回酒店取资料。”
“不用了。”我按住他要收笔记本的手，掌心能摸到他手腕突突的心跳，“协同会的目的，本来就是让该暴露的暴露。”
会议结束时，夕阳把百叶窗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高顾问煞白的脸上。
我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听他用发颤的声音说“改日再谈”，看林员工攥着名片的手在桌下绞成一团。
“感谢高顾问的精彩分享。”我对着起身要走的众人笑，指尖轻轻叩了叩手机里的监控录像，“有些事，明天晨会，我们再好好聊聊。”会议桌的木纹在我视线里晃了晃，我捏着激光笔的手指突然收紧——该收网了。
“等等。”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比预想中更稳，“高顾问刚才的技术趋势分析，让我想起件有意思的事。”我点开最后一张幻灯片，凤凰人工智能（Phoenix AI）的数据比对结果跳了出来，红底黑字的“相似度89.7%”刺得人眼睛疼，“这份技术白皮书，是我们公司研发部去年未公开的内部资料。”
高顾问的钢笔“啪”地砸在笔记本上，墨水溅在“行业趋势”四个字上，晕开一团紫黑的污渍。
他喉结上下滚动，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范经理开玩笑……我、我只是参考公开文献——”
“公开文献？”我调出公司保密系统的访问记录，鼠标点击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上周三晚十点，有人用林员工的工号登录研发部数据库，下载了这份文档。”我看向缩在角落的林员工，他白衬衫的领口早被汗浸透，像一团软塌塌的湿抹布，“小林，你说你去取文件，取的就是这个？”
“我……我没有！”林员工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是魏秘书说……”
“说什么？”我按下手机播放键，茶水间监控的录音混着咖啡机的嗡鸣传了出来。
魏秘书的酒红色指甲尖敲在桌面的声音格外清晰：“郑总监说了，技术部的核心资料，换个主管位置，很划算。”林员工带着哭腔的“我再想想”紧跟着响起，在会议室里荡出回音。
郑总监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哐”地拍响桌子：“范晓萱，你这是栽赃——”
“栽赃？”我调出魏秘书的通话记录，上周四上午九点十七分，她与郑总监的私人号码通了237秒，“郑总监急什么？”我转向吴副总裁，他正慢条斯理擦拭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吴副总，您说这算内部泄密，还是外部窃密？”
吴副总裁重新戴上眼镜时，镜片后的冷光扫过全场。
高顾问已经瘫在椅子里，双手死死攥着西装下摆，指节发白；郑总监的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露出松垮的衬衫；林员工蹲在地上，额头抵着桌角，肩膀抖得像筛糠；只有魏秘书还端坐着，酒红色指甲轻轻叩着会议桌，一下，两下，像在敲某种暗号。
“范经理这出戏，唱得漂亮。”吴副总裁突然笑了，声音里裹着碎冰，“高顾问，贵公司派你来当说客，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他转向郑总监，“郑总监，技术部的主管位置，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啊？”
郑总监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高顾问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我、我还有事——”
“慢着。”我按住他要收笔记本的手，触感像按在一块冷硬的石头上，“高顾问既然拿了我们的资料，总要留个凭证。”我指了指他腕间的百达翡丽，“这表不错，瑞士买的？”他猛地抽回手，手表扣在桌沿划出道白痕，“范经理，你——”
“吴副总。”我转向主位，“研发部的保密协议里，是不是写着‘泄露核心技术者，需赔偿三倍研发成本’？”吴副总裁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住，抬头时眼里闪着我熟悉的锐光：“范经理提醒得是。法务部明天就把律师函送到高顾问酒店。”
散场时，夕阳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高顾问背上割出一道道血痕。
他踉跄着撞开门，郑总监阴沉着脸跟出去，经过我身边时，西装下摆带起的风里裹着股浓得化不开的烟草味。
林员工被行政部的人带走了，经过我身边时突然抬头，眼里全是血丝：“范姐，我就是鬼迷心窍……”我别开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软的人，在这场局里活不过三招。
魏秘书最后离开，经过我身边时，她身上的香奈儿5号突然变得刺鼻子。
“范经理好手段。”她的指甲轻轻划过我手背，像一片锋利的刀片，“不过，有些人的局，可比你看到的深。”我盯着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突然笑了：“魏秘书，下次递名片，记得把郑总监的指纹擦干净。”她的瞳孔缩了缩，转身时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范经理。”吴副总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时，他正靠在窗边，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来我办公室，聊聊凤凰人工智能（Phoenix AI）的事。”
吴副总裁的办公室飘着松木香。
他指了指沙发，自己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渐渐暗去的天色：“今天这出反间计，你准备了多久？”
“从林员工上周翻我电脑开始。”我摸着沙发扶手上的牛皮纹路，“他碰键盘时手抖得厉害，我就让人在研发部数据库设了诱饵文件。”
“聪明。”他转身时，金丝眼镜反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董事会打算让你接战略创新部的位置。”他把文件推过来，封皮上“战略创新部负责人”几个字烫金，刺得我眼睛发疼，“凤凰人工智能（Phoenix AI）需要更合适的土壤。”
我翻开文件，心跳突然快了半拍——权限范围比我预想的大得多，连吴副总裁直管的几个项目都划了过来。
“为什么是我？”我抬头看他，窗外的晚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您不担心我太年轻？”
“商场不看年龄，看手段。”他重新坐回老板椅，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和女儿的合照，“而且……”他突然笑了，“我需要一个能帮我撕开对手防线的人。”
我捏着文件的手指收紧，喉咙里泛起股铁锈味。
他说得没错，今天的局撕开了郑总监的爪牙，撕开了高顾问的伪装，却撕不开更高处的阴云——魏秘书临走前的话还在耳边响，像根细针戳着后颈。
“我接受。”我把文件推回去，“但需要吴副总答应我一件事。”
“说。”
“研发部的门禁系统，我要最高权限。”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突然笑出了声：“范晓萱，你比我想象的更贪心。”他拿起钢笔在文件上签了字，墨迹未干时推过来，“拿去吧。”
走出吴副总裁办公室时，走廊的感应灯次第亮起。
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技术部的王技术员发来的：“范姐，凤凰人工智能（Phoenix AI）的后台今天凌晨有异常登录记录。”“IP地址查不到，像是用了跳板。”“还有……研发部的保密柜，锁芯被动过。”
我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
夜色已经漫上来了，远处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着星光，像无数双眼睛在俯瞰。
回到办公室时，桌上多了个牛皮纸信封。
没有寄件人，只在封口处压着枚带血痕的蝴蝶胸针——是魏秘书常戴的那枚。
我拆开信封，里面掉出张照片。
照片里，邹逸站在酒店楼下，仰头看着某扇亮着灯的窗户。
他穿了件我没见过的深灰西装，领结歪了半寸，像刚被人扯过。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是魏秘书的字迹：“范经理，你以为的盟友，真的干净吗？”
我捏着照片的手指渐渐发紧，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扑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凤凰人工智能（Phoenix AI）的提示框跳出来：“检测到未知程序入侵，已启动一级防御。”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又看了看照片里邹逸微抿的嘴角。
这场局，才刚刚掀开真正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