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旧院听相思(1 / 1)

后院里,一个千金小姐正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捏着一方半旧的素色手帕。帕角绣着半朵没完工的兰草,针脚歪歪扭扭,还是去年春天,林祈安蹲在院墙根下,看江知鸢学女红时,笑着说“兰草配你正好”,而江知鸢便红着脸偷偷绣了起来。

微风风卷着海棠花的花瓣落在了青砖上,像极了林祈安从前翻墙进来偷看江知鸢的时候,总踩着那一棵海棠树,花瓣簌簌落满他肩头。

那时的他怀里总揣着本磨破了角的诗集,见了她就往石桌上一放,清着嗓子背“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托着腮听,阳光漏过她的发梢,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而他仿似在说“等我考官,就用八抬大轿娶你”,语气里的笃定,比院外的蝉鸣还要响亮。

可如今,那本诗集早已被江知鸢的母亲烧毁,院墙也被加了三尺高。贴身丫鬟捧着新做的嫁衣进来,水红的绸缎上金线绣着龙凤呈祥,刺得她眼睛生疼。

“小姐,侯府那边送来了很多聘礼,都堆了半个院子那么多,老爷说……”

“好了芷兰,你就让我好好静静吧。”

丫鬟还没说完,江知鸢就让丫鬟匆匆离开。

她将手帕往袖中紧了紧,帕子边角磨得手心发疼。墙外头传来杂耍班子的锣鼓声,恍惚间又听见他在喊“知鸢,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可抬眼望去,却只有高高的灰墙,和墙头上那轮被云遮了一半的月亮。

昨夜,她偷听到爹娘说话,说他考中了举人,却在京城迟迟不肯娶妻。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下,又酸又涩。她摸出帕子,借着廊下的灯影,指尖划过那半朵兰草——原来有些承诺,从一开始就抵不过“门当户对”四个大字。

远处传来打更人敲三更的梆子声,她站起身,走到海棠树下。去年他折过的那根枝桠,今年又发了新芽。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林祈安说:“祈安,这相思,我便替你记着可好。”说完,便将帕子叠好,塞进枕下,那里还压着一张他当年掉落的诗笺,上面只有“相思”二字,墨迹早就晕染开了。

天刚蒙蒙亮,廊下的灯笼就熄了,只余下一点残红在灯罩上慢慢褪去。江知鸢无神的坐在镜前,看着丫鬟将她的长发绾成繁复的发髻,金步摇垂在耳侧,一动便叮当作响,倒比那夜的梆子声还要扰人。

“小姐,这凤冠戴上,就再没人比您更体面了。”丫鬟的声音里带着喜意,指尖拂过凤冠上的珍珠,光晕流转,却照不进江知鸢眼底。

她望着铜镜里红着眼睛的自己,红烛的光落在脸颊上,竟像是层化不开的胭脂,连带着那半朵没绣完的兰草在袖中发烫。

“是啊,这凤冠戴上,就再没人比我更体面了。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迎亲的唢呐声远远传来时,她正伸手去摸枕下的诗笺。指尖刚触碰到,就被母亲按住了手。“你都快要嫁入侯府了,还留着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干什么?”母亲的声音冷硬,像院墙上新砌的青砖。

“可是母亲……”“没有可是,知鸢,你要记着,从今天起,你就是侯府的少夫人了,不再是那个在后院和林家那个野小子胡闹的江家大小姐了。”

“我知道了,母亲。”诗笺被抽走时,她没敢抬头,只听见纸张被撕碎的轻响,像那年海棠花瓣落在他肩头的声音,又像他翻墙时踩断的枝桠,闷得人喘不过气。

花轿抬出门的那一刻,她掀起轿帘一角,往后院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棵海棠树还立在墙角,新抽的枝桠探过青砖,叶片上沾着晨露,亮晶晶的,倒像是她没忍住的泪。天空灰蒙蒙一片,连只飞鸟都没有。

唢呐声越来越响,盖过了远处隐约的叫卖声,也盖过了她心里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其实她昨夜绣完了那半朵兰草,只是没敢让任何人看见。针脚依旧歪歪扭扭,却在兰草的根下,藏了个极小的“林”字。

轿子转过街角时,她听见人群里有人说,新科的林举人昨日离了京城,没人知道去了哪里。指尖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帕,那半朵兰草硌着掌心,竟比凤冠还要沉。

原来有些相思,记着的从来不止是一个人,而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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