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正午，空云门宿舍楼下。
路边的长椅上，叶曦右手撑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楼房。
“这落下的两节课我要怎么补回来呢……”叶曦左手握拳“咚咚咚”地敲着脑袋，“请言无墨老师给我补课？但言老师作为学院道法教学主任，事务繁重，怎么能叨扰他呢……空泠校长就更不可能了……”
还不等叶曦接着苦恼下去，一只手在他的右肩上拍了拍。
“叶曦，午时三刻到圜丘来，我指导你御气之术。”
“门主？”
听到声音是封行子的，叶曦忙转过头来，却发觉门主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午时三刻……”叶曦侧身瞧了一眼宿舍一楼的千机日晷，“糟了，只剩下五分钟了！”
叶曦从长椅上弹了起来，来不及整理衣袖，踉踉跄跄地奔向圜丘。
空云门，圜丘
叶曦只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耳根通红，扶着墙半蹲着。
“唷，刚出院就能及时赶到这里，身体素质还不错嘛。”封行子眯着眼带着笑意，微微弯腰凑到叶曦跟前。
“想必你也知晓御气之术的重要性，既然落下了课程就要补好。所以由我来亲自教授你。”
“门主，您这样当真没关系吗？会不会影响到您处理辖区那些大事啊？”叶曦仍有些担心。
“无妨，那些事务我已交给空……咳咳，总之你不用担心。”封行子干咳几声解释着。
叶曦此时似乎已经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出空泠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了，还有空泠双眼那浓浓黑眼圈的样子。
“叶曦，你就在这里坐下，我来教你御气之术。”封行子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蒲团，放在地上。
“这蒲团是从哪里……唉，算了……”叶曦对封行子袖子的空间容量越发麻木了。
叶曦随即按封行子所令，盘腿坐于蒲团之上。
“你首先按照空泠他教你们的前两个步骤开始练习。”封行子指示道，“‘醒身’和‘吐纳’。”
“门主，我还没学过‘吐纳’呢……”叶曦叹了口气，摊了摊手。
“什么，原来你们当初只学了‘醒身’吗？”封行子一怔，“唉，是我的过失啊，没有料到这一点。”
封行子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木椅。
“……”
木椅被封行子放在叶曦跟前，随后封行子坐在木椅上开始了讲解。
“你既然只学了醒身，那么后面的吐纳和移引这两个部分的原理我还需要进行一番讲解。”封行子开门见山。
“首先，所谓御气之术，便是对气的掌控，既包括自身体内的气，也包括外部的气。”
“而第一步的‘醒身’，就是激活自身体能，使身体内部的气苏醒；‘吐纳’则是内部的气与外部的气的循环运动；最后的‘移引’是最废心神的一步，需要将内外的气在体内循环、贯通和引导，达到对气的掌控。”
“原来是这样……内与外气的循环贯通正如阴阳调和之理一般！”叶曦感叹道。
封行子听闻此言，大笑道：“好比喻，好领悟！不愧是你啊，说的话都比一般弟子高明。”
“门主……过奖了……”
“门主反应也太大了吧……”叶曦有些汗颜，“这夸我的话也太夸张了点……都快到拍马屁的程度了。”
其实，叶曦所不知道的是，封行子夸赞他，只是因为封行子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初叶曦父亲叶云的影子。
“这孩子这么聪慧，真像你啊……哈哈……”
封行子收回思绪，接着指导：“所以接下来的‘吐纳’，就要感受好身体内部的气，如同肺的呼吸一般进行气的运转。”
“呼吸……呼吸……”叶曦思索着，屏气凝神，沉下心来感受气的运转。
“就像……肺的呼吸……”叶曦喃喃自语着。
他自己可能没感觉到，他的汗毛仿佛有感应一般，已根根竖起。
封行子观察到这现象之后也未多言语，只是伸出手默默在叶曦身边轻拂一下，此后便未再多做什么。
一分钟后。
“门主，我感觉有点热。”叶曦开口轻声道。
封行子仍一言不发，又在叶曦身边用手轻轻拂过，随后又没了动作。
一分钟后。
“门主，我现在又有点冷了。”
“好。”封行子直挺起身，“你已经掌握了‘吐纳’。该修习‘移引’了。”
“真的吗，门主你是怎么判断的啊？”叶曦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先前你觉得热，是我在你身旁不远处散布了火属性的气，你后来又觉得冷，则是因为我在你身旁又散布了冰属性的气。你身体的温度会随着不同性质的气而变化，就是你学会了吐纳的证据。”
“原来是这样，太妙了。”叶曦暗暗赞叹。
“接下来的‘移引’是最难领悟的部分，即使了解其要点，要真正试着操演也绝非易事。”封行子伸出手指强调着。
“移引要在前两个步骤的基础之上再进行对气的引导。首先，要感受到体内气的确切位置，误差不可超过三分长，否则穴位有变，流通全乱，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要操控气在体内流动──这是最难的一步，有些人理解不了，有些人理解了却没有能力引导和控制。你需要好好想想，多多领悟。”
“教学中具体通用的方法，就是把气的运动比作一群蚂蚁爬行，气的操控就如同让这群蚂蚁排兵布阵。”封行子又开始讲解。
“唔，这样的解释确实很容易理解呢！”叶曦心中不由得对创造出这种比喻的人暗暗赞叹。
封行子见叶曦神情有所变化，眉毛挑了挑：“怎么，看你这番神色，是心里有数了？”
“嗯。”叶曦应和着，闭上双眼，静心感受着。他仿佛真的感到有一堆蚂蚁在身体中前进、回转、循环着，他只觉皮表一阵酥酥麻麻。仿佛无论是血管中、气管中亦或是脏腑中，都有一股细柔的气流穿梭其间。
“「中注」进「石关」……”叶曦默默地引导着“蚂蚁”，“再进「灵墟」「气舍」……”
而一旁，封行子也在持续观察着叶曦的状况。
“叶曦这几下引导……可看出他对穴位的位置分布等方面了解不少。”封行子若有所思，“叶曦这一班也并未研习有关医术专业的课程，难道说他还对医学感兴趣？”
而此时的叶曦，却是已经感觉到穴位间的脉络大为通畅，体内的气开始在全身周转回旋起来了。
“啪！”
突然，封行子在叶曦耳边拊掌一下。
叶曦一激灵，“腾”地一声，一小阵气浪从身上震散开来，吹得四周浅草左右摇曳。
“呼，这种通畅的感觉，就好像──”
叶曦感到身体在适才的气浪之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之感，他回想起从前这种通畅的感觉是在某个时候……
“……”叶曦忽然默然无语。
封行子大概也知道了叶曦说的以前类似那种通畅感觉指的是什么，转过身去捂着嘴。
“门主，你绝对是在偷笑是吧！”叶曦自蒲团上半撑起身子，朝着门主的背影白了一眼。
“咳咳，暂不提此事──就你适才的表现来说，已经掌握了‘移引’这一最后阶段，学会了御气之术。”封行子及时地扯开了话题，转回正题。
“不过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对穴位知识亦有涉猎。”封行子顺口夸赞。
“不瞒门主，这穴位之理其实是我这几天才了解的。”
“嚯，此话怎讲？”
“我在总医房疗养期间，见床前墙面上贴有人体穴位图，百无聊赖，空闲时间便看看记记。第一天记了个大概，几天下来便都记了下来。”
“哈哈，好啊！”封行子笑着摸了摸叶曦的头，“好记性！”
“门主谬赞了，我今天刚刚出院，记得清楚很正常。”突然被一门之主摸头，叶曦也没反应过来，头皮麻麻的，不敢乱动。
“好了，既然御气之术你已经掌握了，我也不多占用你的时间了，快快回去休息吧。”封行子把手收回，后退半步看了叶曦一眼，便转过身去了，“你刚恢复好出院，就去演武场舞刀弄棒，还是要多多注意。”
“了解了，门主。”叶曦屈身行礼，回身走了。
“等等。”
“嗯？”叶曦回首。
“封秋他很关心你。”
……
“嗯。”
……
休息日的学院也很热闹，人员密集处也是一副人头攒动的景象。叶曦踏进中街，瞧见的，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盛况。
肉串的香气在人与人之间的空隙间穿梭弥漫，各弟子相互间的欢笑声在他耳边荡漾回响。时间已至傍晚，晚夏的夜幕不会降临太早，街旁的彩灯却已早早挂起，但在叶曦眼中，此时的彩灯只是晃眼。
叶曦走着走着，就快要走到街道的尽头。
“叶曦！”一道声音响起。
“封秋，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