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谷的秋雨连下了三日,药田的还魂草被雨水泡得发涨,凝魂花的叶片耷拉着,像蒙上了层灰。寒牙站在观前的老槐树下,望着谷口——青禾已经去青云宗三个月了,说是苏长老要传她“两界镇守诀”,可传回的消息越来越少,最后竟断了音信。
“太爷爷,洛城来的商人说,青云宗被黑魔域围攻,好像……好像出事了。”李念禾浑身湿透地跑回来,手里攥着封被雨水泡烂的信,字迹模糊,只看清“青禾”“被困”“需紫府玄真诀”几个字。
寒牙的左眼骤然发烫,血瞳里闪过血腥的画面——青云宗的山门倒塌,紫藤花被染成血色,青禾被绑在镇界碑前,黑袍修士举着骨杖,正要刺穿她的心脏!
“青禾!”寒牙嘶吼出声,转身冲进观里,将《紫府玄真诀》狠狠摔在桌上。他知道,黑魔煞的余党是想用青禾逼他交出功法,可按正道之法修炼,他至少要十年才能达到破阵救人的修为,青禾根本等不起!
桌角的玉简突然闪烁,是苏长老留给他的“禁术篇”,上面记载着种速成的修炼法——以自身精血混合邪祟煞气,可在三日之内突破元婴期,代价是心性被煞气侵蚀,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邪修。
“邪修……”寒牙的指尖划过玉简上的血咒,左眼的血瞳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他想起师傅说的“守正辟邪”,想起静心谷的药香,想起青禾笑着说“守护不是靠杀戮”,可血瞳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青禾的血正顺着镇界碑往下淌,染红了她鹅黄的裙角。
“我选她。”寒牙低声说,声音像淬了冰。他找出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用自己的血在衣摆上画满邪咒,血咒遇空气,发出滋滋的声响,原本素白的道袍渐渐变成诡异的暗红色,像浸透了鲜血。
他走到药田,左手按在还魂草上,灵力逆行,竟开始抽取还魂草的生机!还魂草发出痛苦的呜咽,叶片迅速枯萎,化作一道道黑气,钻进他的掌心。李念禾冲过来想阻止,却被他周身的煞气弹开:“念禾,照顾好谷里的人,等我回来。”
三日三夜,寒牙把自己关在观里,任由煞气侵蚀经脉。他的白发变得漆黑,左眼的血瞳彻底变成墨色,周身环绕着黑色的雾气,掌心雷也染上了煞气,劈在石头上,石头竟化作冒着黑烟的粉末。当他走出观时,整个静心谷的气温都降了三分,药田的艾草成片枯萎,只有凝魂花还在顽强地开着,花瓣上沾着黑色的露珠。
“太爷爷……”李念禾看着他,吓得后退——眼前的人穿着血色道袍,眼神冰冷,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像换了个人。
寒牙没说话,只是抬手,掌心的煞雷劈向空间裂缝,裂缝瞬间扩大,露出黑魔域的血色天空。他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裂缝中,只留下句冰冷的话:“看好凝魂花。”
黑魔域的祭坛上,青禾被铁链锁在石柱上,衣衫褴褛,嘴角淌着血,却仍死死咬着牙,不肯屈服。黑袍修士拿着骨杖,正要用她的血祭阵,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回头就看到血色道袍的寒牙站在祭坛入口,墨色的血瞳盯着他,像在看一具尸体。
“你来了。”黑袍修士笑了,“交出《紫府玄真诀》,我就放了她,否则……”
话音未落,寒牙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掌风带着煞气,直取他的咽喉。黑袍修士举杖抵挡,骨杖与寒牙的手掌相撞,竟瞬间布满裂纹!他惊骇地发现,寒牙的修为竟深不可测,周身的煞气比黑魔域的至纯魔气还要恐怖。
“你……你成了邪修?”
“为了她,成魔又如何?”寒牙冷笑,掌心的煞雷炸开,黑袍修士的手臂应声而断,骨杖落地,骷髅头里的黑气被煞雷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
祭坛上的魔修们一拥而上,却被寒牙周身的煞气震飞,碰着就化作飞灰。寒牙走到石柱前,挥手斩断铁链,青禾瘫进他怀里,看到他的血色道袍和墨色眼瞳,眼泪瞬间涌出:“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
“救你。”寒牙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背,生怕弄疼她,“我们回家。”
就在他们要离开时,祭坛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涌出更多的煞气——黑袍修士竟启动了“同归于尽”的阵法,要用整个黑魔域的煞气,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寒牙,快走!”青禾推他,“这阵法会吞噬一切生灵,你不能留!”
寒牙却将她护在身后,墨色的血瞳里闪过丝温柔:“我说过,守护不是一个人的事。”他转身,张开双臂,任由煞气涌入体内,血色道袍无风自动,“要吞噬,先吞了我!”
煞气像潮水般涌入他的经脉,他的身体在膨胀,皮肤裂开,露出里面的骨头,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他在以自身为容器,吸收所有煞气,用《紫府玄真诀》的正道心法,强行净化煞气!
“你疯了!这样你会爆体而亡的!”青禾哭喊着,想冲过去,却被他用最后一丝灵力挡住。
“记得……把我的骨灰带回静心谷,撒在药田里……”寒牙看着她,墨色的血瞳渐渐变回温润的红,嘴角勾起抹释然的笑,“告诉念禾,太爷爷没成魔,只是……换了种方式守护……”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炸开,化作漫天光点,光点与煞气相撞,发出耀眼的白光。煞气在白光中惨叫着消散,黑魔域的天空渐渐变得清明,露出和凡界一样的蓝色。
青禾瘫坐在地上,接住片飘落的光点,那光点在她掌心化作粒还魂草种子,种子上沾着滴血,是寒牙的血,带着静心谷的药香。
三个月后,静心谷的药田长出株奇异的植物,茎秆是还魂草的青,叶片是凝魂花的紫,开着朵血色的花,花心处有颗红色的露珠,像只流泪的眼。
青禾坐在花旁,给李念禾讲寒牙的故事,讲他如何为了救人堕入邪道,又如何以自身为祭净化煞气。她的指尖拂过血色花瓣,花瓣上的露珠滴落在药田里,竟长出片新的艾草,青得发亮。
“太爷爷说,他没成魔。”李念禾摸着花瓣,“他说这叫‘心灯’,只要我们还记得他,灯就不会灭。”
青禾点头,抬头望向天空。两界的裂缝已经修复,可她总觉得,寒牙就在那里,穿着血色道袍,墨色的眼瞳里藏着温柔,像颗守护的星,看着静心谷的药田,看着她和念禾,看着这片他用性命守护的土地。
血色的花在风中轻轻摇曳,花心的露珠折射出阳光,映出青禾的笑脸,映出李念禾的身影,映出静心谷的炊烟——原来邪与正,从来不在形式,而在人心。寒牙穿着血色道袍,做的却是最正的事,他的爱,他的守护,早已化作药田的一部分,在两界的灵气里,生生不息,永远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