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校园,被即将到来的年级足球联赛点燃了热情。
课间、午休,操场上永远人声鼎沸,奔跑的身影、飞扬的足球、此起彼伏的呐喊助威声,交织成青春最热烈的乐章。
高三(三)班的男生们更是摩拳擦掌,周齐光作为绝对主力和精神领袖,每天训练得热火朝天,晒得皮肤又黑了一个色号,逢人就吹嘘自己的“黄金右脚”和“铜墙铁壁”般的防守。
“江同学,来看我们训练啊。感受一下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周齐光训练间隙,总不忘对着坐在操场边树荫下看书的江听澜热情招手。
自从“小花园申诉大会”后,江听澜虽然依旧不能参与剧烈运动,但已经不再抗拒和大家待在一起。
他会安静地坐在场边,看着队友们在绿茵场上奔跑拼抢,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和淡淡的失落。
“马上比赛了,你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负责用你那双‘智慧之眼’帮我们分析对手战术。”周齐光跑过来,拿起江听澜脚边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汗珠顺着小麦色的皮肤滚落。
江听澜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远处练习射门的队友。
他多想也能在场上奔跑,感受那种追逐与碰撞的酣畅淋漓。
可惜……
比赛的日子终于定了,就在下周三、四两天。
整个班级都弥漫着兴奋与期待。
然而,就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江听澜的位置却空了。
夏雨眠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看向许今禾,许今禾也微微蹙起了眉。
果然,课间,班主任宣布:“江听澜同学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大家不用担心,安心准备比赛和复习。”
班主任的话证实了夏雨眠的猜想。
她心里一沉,担忧像藤蔓般缠绕上来。
他是不是又……
想到那张诊疗单,她的心揪紧了。
周齐光也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唉,江同学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少了他这个‘场外智囊’,我这心里都没底了。”
比赛日如期而至。
操场上彩旗招展,人声鼎沸。
高二(三)班的队员们穿着崭新的队服,在周齐光的带领下,像一群斗志昂扬的小狮子。
夏雨眠、许今禾和班上的女生们组成了强大的啦啦队,加油声响彻云霄。
比赛异常激烈。
周齐光果然不负众望,左突右冲,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夏雨眠评价),硬是靠着蛮力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带着队伍磕磕绊绊地闯进了半决赛。
虽然最终没能夺冠,但也取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刷新了班级历史记录。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队员们汗流浃背,累得瘫倒在草地上,脸上却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拼搏后的满足。
周齐光被队友们抛向空中,笑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操场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江听澜背着他的黑色双肩包,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他在母亲的陪同下,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球场上欢呼的人群,看着被抛起的周齐光,眼神有些落寞,又有些欣慰。
“江同学!”
眼尖的夏雨眠第一个发现了他,惊喜地叫出声。
她拉着许今禾跑了过去。
周齐光也看到了,立刻从队友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像颗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江听澜,你可算回来了!”
周齐光一个大嗓门,引得周围同学都看了过来。
“怎么样?好点没?你错过了一场史诗级的战役。哥们儿我,今天可是天神下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拍着胸脯,唾沫横飞地开始讲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江听澜看着周齐光兴奋得通红的脸,听着他夸张的描述,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眼中那份落寞淡去了不少。
他轻声说:“恭喜你们,很厉害。”
“厉害是厉害”,周齐光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他猛地一拍江听澜的肩膀(力道控制得很好),“但是,作为我们班的‘编外智囊’,缺席这么重要的集体活动,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江听澜一愣:“表示?”
“对!”
周齐光嘿嘿一笑,冲着还没散去的队员们一招手:“兄弟们!为了弥补江同学未能参赛的遗,!也为了庆祝咱们班取得历史性好成绩。咱们临时加赛一场,三班内部友谊赛!怎么样?”
“好!”
队员们虽然累,但兴致正高,纷纷响应。
“等等!”
周齐光抬手制止大家,然后一指还处于懵懂状态的江听澜,语出惊人:“这场友谊赛,咱们得有点创意。
“让江同学当守门员!”
全场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周齐光。
“周齐光!你脑子被球踢了?”
夏雨眠第一个炸毛:“江听澜才刚好!你让他守门?你想谋杀啊!”
其他队员也纷纷附和:
“就是!齐光你太不是人了!”
“江同学这身板,经得起咱们一脚吗?”
“你这不是弥补遗憾,你这是制造惨案啊!”
连许今禾都忍不住开口:“齐光,别胡闹。”
面对群情激奋,周齐光却一脸“你们不懂我”的高深莫测。
他变戏法似的从器材室方向推过来一辆……轮椅。
就是校医室平时用来运送扭伤同学的那种。
“当当当当!”
周齐光得意地把轮椅推到江听澜面前:“谁说守门员一定要站着?咱们江同学,今天就是咱们三班球门的——坐镇门神!”
他叉着腰,一脸“快夸我聪明”的表情。
所有人都傻眼了。
江听澜看着眼前的轮椅,更是哭笑不得。
“来来来!别愣着!”
周齐光不由分说,半扶半按地把江听澜“请”上了轮椅,推到临时充当球门的两堆书包中间。
“江门神!你的任务就是坐镇中央,用你智慧的眼神震慑对手!剩下的”,他冲其他队员挤挤眼,“交给兄弟们!咱们分成两队,一队攻,一队守!记住啊,射门悠着点!谁要是敢把球踢到咱们‘门神’身上,哼哼,后果自负!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队员们看着坐在轮椅上,一脸无奈又带着点新奇和紧张的江听澜,再看看周齐光那副“护犊子”的架势,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哄笑声和起哄声瞬间爆发:
“哈哈哈!坐镇门神!周齐光你真是个人才!”
“江门神!靠你了!用眼神杀死他们!”
“攻方兄弟们!瞄准了!别打偏吓着咱们门神!”
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欢乐。
疲惫和遗憾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温情的“乌龙”一扫而空。
临时组建的两支队伍嘻嘻哈哈地开始“厮杀”。
说是比赛,更像是一场大型的“逗门神”游戏。
攻方的队员带球冲到门前,看着轮椅上努力挺直腰板、一脸严肃(其实有点手足无措)的江听澜,故意做出各种夸张的假动作,引得江听澜紧张地身体前倾,结果球却轻飘飘地踢偏了老远,引来守方队员的“嘘”声和攻方队员自己的大笑。
“哎呀!脚滑了脚滑了!江门神气场太强!”
“看我的落叶球!”结果球直接飞出了“球门”范围,引来一片“切~”。
“江同学!看左边!”
周齐光作为守方后卫,一边假模假式地防守,一边还不忘“指挥”江听澜,结果球从他胯下漏了过去,直冲球门。
江听澜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姿势笨拙又可爱。
“小心!”
夏雨眠和许今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那球力道不大,角度也正,被江听澜慌乱中用手臂挡了一下,弹开了。
虽然姿势狼狈,但好歹算是“扑救成功”!
“嗷!!”
全场爆发出比正式比赛进球还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江门神!牛逼!”
“神扑救!世界级!”
“周齐光你个叛徒!放水放得太明显了!”
周齐光得意地冲江听澜竖起大拇指:“看见没!这就是天赋!天生的门神料子!”
江听澜坐在轮椅上,看着周围一张张因为欢笑而涨红的脸,感受着那毫无保留的善意和欢乐,听着那些夸张的赞美和调侃,苍白的脸颊也终于染上了健康的红晕。
他忍不住笑了,不是那种淡淡的,转瞬即逝的笑,而是发自内心开怀的、带着少年人羞涩和喜悦的笑容。
那笑容像破开乌云的阳光,瞬间点亮了他整个人。
夕阳的金辉洒满操场,将奔跑的身影、飞扬的尘土、轮椅上的少年,以及那一片欢乐的海洋,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永恒的金边。
时间在嬉笑怒骂中悄然流逝。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胜负的执念,只有纯粹的,属于青春却带着点傻气的欢乐和温暖,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和他那颗曾经紧闭的心,彻底地包裹。
江听澜坐在轮椅上,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被集体接纳和珍视的暖流。
他想,这大概是他离“奔跑”最近的一次,也是他生命里,最温暖、最快乐的一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