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美美坐在公园长椅上,手里捏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身被太阳晒得温热。从实验中学出来后,她又绕去了以前的大学,找到当年带她做研究的导师。
“美美啊,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导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担忧,“龙萧?这个名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当年的课题小组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连最严谨的导师都这么说,向美美只觉得头更沉了。穿越?梦境?还是自己真的因为那场昏迷,把记忆搅成了一锅粥?可那些画面里的温度——龙萧指尖擦过她额头的凉意,两人在图书馆共用一副耳机时的心跳声,分明真实得能攥出水来。
她正想得入神,腰间突然撞上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伴随着一阵奶声奶气的哭喊:“小妈妈!你吓死安安了!”
向美美低头,就看见一个粉扑扑的小肉团子正死死抱着她的腰,圆脸蛋上挂着泪珠,鼻涕泡都吹了起来:“我听外婆说,你被关在冰库里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被冻死了呜呜呜……”
是安安。向美美心里一软,这孩子是姐姐向柳在美国收留的孤儿,姐姐常年在国外忙项目,便把他托付给父母带。小家伙调皮得像只小猴子,家里谁的话都不听,唯独对她言听计从。
“傻安安,”向美美蹲下身,掏出手帕给小家伙擦脸,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脸颊,“小妈妈这不是好好的吗?没冻着,也没丢。”
安安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她颈窝蹭了蹭,声音还是闷闷的:“真的?那你以后别去那个冰库了好不好?安安会担心的。”
“不去了不去了。”向美美失笑,顺了顺他柔软的头发,“走,小妈妈带你去吃冰淇淋蛋糕,超大一个的那种,好不好?”
“真的?!”安安立刻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睛却亮得像两颗黑葡萄,“要草莓味的!上面还要有小熊蜡烛!”
“都依你。”向美美牵着他肉乎乎的小手站起来,小家伙立刻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拉着她往街角的甜品店跑。
看着安安雀跃的背影,向美美的心莫名定了定。不管那些记忆是真是假,至少眼前这个小肉团子是真的,他眼里的依赖和担忧,是骗不了人的。
可安安刚才的话却像根小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冰库?她什么时候去过冰库?是这次昏迷的原因吗?和那些“不存在”的记忆,又有什么关系?
她低头看了看被安安拽着的手,小家伙的掌心暖烘烘的。
甜品店的玻璃柜里摆着各式糕点,草莓慕斯上的奶油花沾着细碎的糖霜,巧克力熔岩蛋糕正微微颤动,甜香混着冷气扑面而来。安安扒着柜台踮起脚,圆滚滚的肚子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小嘴张成“O”形,口水差点滴到鞋面上:“小妈妈!那个!要那个草莓城堡!”
向美美笑着点了单,眼角的余光却总往门口瞟。从公园过来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没断过,可回头看了好几次,只有来往的行人和骑电动车的路人,连个可疑的影子都没有。是自己太敏感了?
“小妈妈快看!阿姨在挤小熊!”安安的欢呼声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店员正用裱花袋在蛋糕上挤着小熊耳朵,小家伙看得眼睛都不眨,刚才的哭闹早忘到九霄云外。
拎着蛋糕走出店门,安安一路都小心翼翼护着蛋糕盒,嘴里念叨着“不能晃不能晃”。向美美牵着他,脚步放得慢了些,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时有时无,像根头发丝缠在脖子上,不疼,却硌得慌。
回到家时,向母正在厨房择菜,看见他们进来,手里的豆角“啪”地断成两截:“回来啦?安安没闹你吧?”
“没呢,乖得很。”向美美把蛋糕递给安安,让他去客厅坐着,自己靠在厨房门框上,“妈,您刚才电话里说的事……”
“哦对,”向母直起身,围裙上沾着点水渍,“你外婆那县城的药店,最近缺人手打理。你也知道,你舅舅他们都在外地,我和你爸年纪也大了……你要是能回去管着,妈也放心。”
向美美愣了愣:“回去?可我现在在公司……”
“那公司有什么好的?”向母的声音高了些,又很快压下去,“天天加班不说,前阵子还出了那档子事……”
“妈,我在那能学到东西。”向美美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固执,“现在还不想辞职。”
提到公司,一个冷硬的身影突然闯进脑海——季肖冰。他们公司新任总裁,出了名的冰块脸,开会时永远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冷白得像雪。
向美美猛地眨了眨眼。季肖冰的眉眼轮廓,竟和记忆里的龙萧像得惊人。一样挺直的鼻梁,一样薄而锋利的唇线,连微微蹙眉时眉骨的弧度都几乎重合。
可又完全不一样。龙萧是常年在户外活动的小麦色皮肤,笑起来时眼角会悄悄弯一下,带着点少年人的痞气;季肖冰却是冷白皮,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眼神扫过来时,像冰锥子能把人冻住。
难道……是因为季肖冰这张脸?向美美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是因为总在公司见到他,才会把这张脸套进了那场“梦”里,凭空造出了一个龙萧?
可那些触感,那些心跳,分明不是凭空捏造的。
安安在客厅喊“小妈妈”,手里举着块沾了奶油的蛋糕,正冲她傻笑。向美美应了一声,心里的迷雾却更重了。身后的视线感不知何时消失了,可季肖冰和龙萧重叠的脸,像两枚纠缠的印章,在她脑子里盖下了更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