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叶蓁焦糊打绺的头发往下淌,混着泥浆,在她脸颊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
萧绝那双穿透雨幕、幽深如狼的眼,像两根冰冷的钉子,把她牢牢钉在泥泞里。
屋内浓稠的黑暗中,另外几道若有似无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毒蛇,正悄然抬起蛰伏的头颅,无声地锁定着院中这个刚从雷劫下爬出来的女人。
滴!宿主成功抵御首次天雷惩戒!贤惠值当前:-10%。
触发隐藏成就:【逆天改命·一级】!
成就奖励解锁:【初级粪肥转化术】。
说明:可感知并收集特定范围内优质粪肥能量,用于加速作物生长(效果微弱)。
新手保护期结束。
强制任务更新:请宿主于一炷香内,对五位夫郎进行至少一次【基础关怀】(喂食/喂水/问询伤势)。
任务奖励:贤惠值+1%。
失败惩罚:贤惠值-20%,触发【五雷轰顶】套餐(连续五次天雷惩戒)。倒计时:开始!
叶蓁脑子里那点劫后余生的狂喜,被系统这串冰冷加粗的血红文字瞬间浇灭。
五雷轰顶?还套餐?!
她撑着剧痛发麻的身体,硬是从泥水里把自己拔了起来,踉跄一步才站稳。
新伤叠着雷劈的旧痛,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咙里的血腥味更浓了。
“呵…基础关怀?”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雨水和铁锈的味道,目光扫过门口倚着门框、气息不稳却眼神锐利的萧绝,又投向屋内那片死寂的黑暗,
“给一群恨不得生撕了我的‘病秧子’送温暖?系统,你不如直接劈死我算了!”
话虽如此,那“五雷轰顶”四个字还是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她叶蓁怕死,更怕死得这么窝囊,被雷劈成焦炭!
她狠狠抹了把脸,甩掉手上的泥浆,拖着灌了铅似的腿,一步一步,朝着那扇如同怪兽巨口的破屋门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泥泞和水洼里,溅起的泥点沾湿了她破烂的裤脚。
萧绝依旧死死盯着她,攥着柴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仿佛破旧的风箱。
但他没有退,也没有倒,像一堵沉默而危险的墙,堵在门口。
叶蓁在他身前两步停住。离得近了,那股混杂着血腥、汗味和高热病人特有气息的味道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
她甚至能看清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眼底深处那毫不掩饰的戒备与冰冷杀意。
“让开。”她的声音嘶哑,带着雷劈后的虚弱,却异常平静,听不出喜怒。
萧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一阵更剧烈的呛咳打断。
他咳得弯下腰,身体颤抖,脸色由潮红转为一种濒死的灰败,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
然而,就在这剧烈的痛苦中,他那只握着柴刀的手,依旧稳如磐石,刀尖微微抬起,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隐隐封住了叶蓁可能突进的路线。
这是个硬茬子!叶蓁心中警铃大作。
原主到底造了什么孽,弄回来这么个煞神?
她没时间跟他耗。
系统倒计时的滴答声像催命符。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猛地侧身,以一个极其狼狈却异常迅捷的姿势,几乎是贴着萧绝的刀锋和他剧烈起伏的身体,
硬生生从他和门框之间那狭窄的缝隙里挤了过去!湿透的、带着焦糊味的衣衫擦过萧绝滚烫的手臂。
萧绝身体猛地一僵,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不顾死活地硬闯。
柴刀本能地挥出半寸,冰冷的刀锋几乎划破叶蓁湿透的衣袖!
但他最终停住了,只是用那双因高烧和惊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剜着那个踉跄闯入黑暗的身影。
屋内的景象,比叶蓁预想的还要糟糕十倍。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腐霉味、血腥、药味以及某种伤口腐烂的恶臭,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微弱的光线从破败的窗户纸和屋顶的漏洞透进来,勉强勾勒出屋内的轮廓。
她第一个看到的是靠近东墙土炕上的人。
那应该就是二房,谢无涯。他安静地靠坐在冰冷的土墙边,身上盖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
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是诡异的乌紫色。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瘦削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
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是胸口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叶蓁的记忆里,原主为了让他“安分”,曾强行灌下哑药。
此刻,他安静得可怕。
目光右移,叶蓁的瞳孔微微一缩。
三房墨尘蜷缩在墙角一堆破草席上,一条腿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上面胡乱缠着些脏污的布条,隐隐渗着暗红的血。
他身下垫着一张残破的兽皮,手边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他低着头,长长的、油腻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
叶蓁走近两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的小东西。低头一看,是几枚打磨得异常尖锐、闪着幽光的铁钉,散落在草席边缘。
她的视线落到他倚靠着的那个木制轮椅——扶手处有不易察觉的磨损痕迹,轮轴连接处似乎藏着什么精巧的机括。
这轮椅有古怪!
叶蓁心头一跳。原主打断他的腿,他似乎也没闲着。
“呜…呜呜……”一阵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啜泣声从西边角落传来。
叶蓁循声望去,只见四房青曜缩在柴草堆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已经僵硬了,毛茸茸的一小团,是只死去的田鼠。青曜的脸埋在田鼠冰冷的皮毛里,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无声却异常悲伤。
他看起来年纪最小,身形也最单薄,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
叶蓁记得,原主把他唯一视作伙伴的小灵宠雪貂抓走煮了汤,逼他喝了下去。
“呵…呵呵……”一阵低哑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叶蓁猛地转头。
最阴暗的角落,五房云夙半倚在几个破麻袋上。
他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神经质的笑容,脸颊凹陷,眼窝深得吓人,里面却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苗。
他手里端着一个豁口的陶碗,碗里是半碗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怪味的液体。
他正用一种看猎物般的眼神,贪婪而兴奋地上下打量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叶蓁。
“新…新调的‘忘忧汤’…”云夙的声音嘶哑难听,像破锣刮擦,“娘子…淋了雨…喝一口…暖暖身子?”
他颤巍巍地把碗往前递了递,碗里浑浊的液体晃荡着,散发出的气味让叶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主把他当试药的工具,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草往他身上招呼,把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也让他对毒物近乎痴迷。
五个夫郎,五个“病秧子”。
一个高烧濒死却握刀不放的狼(萧绝);一个被毒哑安静等死的玉雕(谢无涯);一个瘸腿却暗藏杀机的机关师(墨尘);一个抱着死老鼠哭泣的脆弱少年(青曜);还有一个端毒汤阴笑的病娇毒医(云夙)。
绝望、仇恨、麻木、悲伤、疯狂…
各种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潮水,在这狭小破败的空间里汹涌激荡,几乎要将叶蓁淹没。
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在她脑中疯狂跳动,提醒着她那恐怖的“五雷轰顶”套餐。
叶蓁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云夙递过来的那碗浑浊毒汤上。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光了所有迟疑和恐惧。
去他娘的基础关怀!去他娘的贤惠值!
她一步上前,劈手夺过云夙手里的破碗!
云夙病态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萧绝在门口握紧了刀柄。
墨尘低垂的头似乎抬起了半分。
青曜的啜泣声停了。
连闭目的谢无涯,那浓密如蝶翼的睫毛,也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叶蓁端着那碗散发着致命气味的毒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没有走向任何一个“需要关怀”的夫郎,而是径直走向门口——那里,一只瘦骨嶙峋的母鸡,正瑟缩在门后避雨,咯咯低叫着,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浑然不觉。
“系统,”叶蓁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任务目标是‘关怀’,对吧?”
“……”
“没规定对象,对吧?”
“……”
“好。”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荒谬的目光注视下,猛地蹲下身,一把掐住那只母鸡的脖子!
“咯咯——!”母鸡惊恐地扑腾起来。
叶蓁捏开它的喙,毫不犹豫地将那半碗浑浊的“忘忧汤”,一股脑地灌了进去!
“喝!给老娘喝下去!喝完了好好‘忘忧’!”她的动作粗暴至极。
母鸡的挣扎瞬间变得剧烈,随后又诡异地僵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暴突,羽毛炸开,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滴!检测到宿主对目标‘家禽’进行强制喂食(毒药)。
行为判定:严重偏离贤惠核心价值!贤惠值-5%!当前贤惠值:-15%!”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刺耳欲聋。
叶蓁却像没听见。
她随手丢掉空碗,瓷碗在泥地上摔成几瓣。
她拎着那只死透的、身体还微微抽搐的母鸡,走到院中那被雷劈得焦黑却屹立不倒的粮仓旁边。
目光扫过门口脸色铁青的萧绝,又瞥向屋内那几道死寂或惊骇的目光。
她掂了掂手里死沉的鸡,用一种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冰冷又带着无尽嘲讽的语气,一字一句道:
“看清楚了,你们这群‘病秧子’。”
“谁要是先撑不住断了气……”
她指着粮仓旁边一块还算干燥的空地,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宣判:
“这儿,就是他的坟头!”
“老娘亲自撒上‘高产稻种’当祭品——也算对得起你们‘冲喜’一场了!”
话音未落,她扬手就将那只死鸡狠狠扔了出去!
“啪叽!”
死鸡摔在泥地里,溅起一片泥点。
“滴!宿主对夫郎群体发表严重威胁性言论,造成集体精神伤害!贤惠值-5%!当前贤惠值:-20%!五雷轰顶套餐准备中…”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到了极致,疯狂闪烁的红光几乎要撑爆叶蓁的脑壳。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警报声和一片死寂的惊骇目光中——
那只被扔在泥地里的死鸡,身体突然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它的尾部猛地收缩、痉挛!
“噗叽——!”
一个沾满粘液、圆滚滚、金灿灿的东西,竟然被它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那东西滚落在泥水里,鸡蛋大小,却通体散发着一种柔和而纯粹的金色光芒,即使在昏暗的雨幕中,也清晰可见!
它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金蛋?!
叶蓁愣住了。
萧绝扶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
屋内的墨尘,轮椅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青曜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那金光。
云夙病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实的、巨大的茫然。
连闭目的谢无涯,眉头都几不可察地蹙起。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诡异地…卡壳了。
“滋…检测到未知高能量物质…分析中…”
“物质属性…纯金…纯度99.99%…”
“来源…异常…无法解析…”
“滴!未知能量冲击…系统逻辑模块…紊乱…暂时…待机…”
那冰冷的机械音,竟带上了一丝断断续续的茫然,最后彻底沉寂了下去。
风雨依旧。
院子里,一只死鸡旁边,一颗金蛋在泥水里散发着诱人而诡异的光芒。
叶蓁看着那颗金蛋,又看看自己还残留着毒汤气味的手,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比他妈的系统还离谱!
而粮仓焦黑的阴影里,青曜那只一直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沾满泪水的死田鼠,冰冷僵硬的爪子,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