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亩狰狞的刺稻丛林在阴沉的天色下沉默矗立,黑色的尖刺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如同大地生长出的、指向苍穹的绝望利爪。
青曜抱着那只偶尔抽搐一下的死田鼠和温热的金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复念叨着“鼠鼠疼”、“扎死了”。
叶蓁站在田埂上,浑身冰凉,系统逻辑紊乱的“滋滋”声在她脑子里时断时续,像坏掉的收音机,除了那句冰冷的“建议宿主亲手拔除”,再无任何建设性意见。
拔?怎么拔?
那密密麻麻、坚硬锋利的黑刺,徒手去碰就是自残!
别说十亩,就是一分地,也能把她扎成筛子!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心头。
粮仓里那点存粮,支撑不了几天了。
这该死的刺稻,不能吃,不能碰,还霸占了她唯一能种粮的土地!
“闭嘴!”叶蓁被青曜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猛地回头低喝一声,眼神里带着濒临爆发的戾气,
“再哭就把你和你的死老鼠一起扔进去当肥料!”
青曜被她吓得一个激灵,哭声硬生生憋了回去,变成压抑的抽噎,小脸憋得通红,紧紧抱着他的“宝贝们”,惊恐地看着叶蓁。
叶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锁在那片刺稻上。
系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她仔细观察着那些扭曲的深紫色叶片和黑色的尖刺。
叶片很厚实,边缘的刺虽然锋利坚硬,但…似乎并非完全不可撼动?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被绝望和愤怒烧灼的脑海里滋生出来。
她需要工具!
需要能隔绝那些尖刺的工具!
她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青曜身上那件同样破旧、打着补丁的粗布外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后更显单薄的衣衫。
“脱!”叶蓁言简意赅,指着青曜,“把你的外衣脱下来给我!”
青曜愣住了,茫然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
“快点!”叶蓁没时间解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想吃饭就听话!不然今晚你和你那只死老鼠一起喝西北风!”
或许是“吃饭”两个字触动了青曜的神经,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瑟缩着,笨拙地解开了那件破旧外衣的带子,递给了叶蓁。
衣服上还残留着死田鼠的味道和之前溅上的污秽。
叶蓁一把抓过,又迅速把自己身上那件湿透破烂的外衣也脱了下来。
她将两件衣服里朝外翻过来(相对干净些),然后一层层、尽可能厚实地裹在自己的双手上,一直裹到小臂,用布条死死扎紧,勉强做成了两副简陋至极的“手套”。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叶蓁缓缓蹲下身,将裹得厚厚实实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向一株刺稻根部附近相对稀疏刺少的区域。
指尖隔着厚厚的粗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黑刺的坚硬和冰冷。
她屏住呼吸,猛地发力,抓住一株刺稻靠近根部的茎秆,狠狠向外一拔!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类似撕裂布条的声音。
那株刺稻竟然真的被她连根拔起!
深紫色的根系带着潮湿的泥土被拽了出来!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尽管隔着厚厚的布层,一股尖锐的刺痛感还是瞬间穿透布料,刺入了她的掌心!
布层根本无法完全隔绝那可怕的穿透力!
叶蓁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她看着手里那株张牙舞爪的“战利品”,再看看掌心迅速洇开的一点暗红,心沉到了谷底。
这效率…拔一株就几乎废了一只手,十亩地?拔到猴年马月?不等她饿死,手就先烂掉了!
“姐姐…血…”青曜看着她掌心渗出的红色,小脸更白了,声音带着哭腔。
“滴!检测到宿主进行高难度劳作(拔除变异刺稻)!
行为判定:符合艰苦奋斗精神!贤惠值临时+1%!当前贤惠值:-19%!”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合时宜的“赞许”。
那临时增加的1%贤惠值,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叶蓁脸上,嘲讽着她的徒劳和狼狈。
“奋斗你祖宗!”叶蓁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将那株刺稻摔在地上,对着虚空破口大骂,“有本事你给老娘加一百点!没本事就给老娘闭嘴!”
就在这绝望和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当口,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争执声由远及近传来。
叶蓁警惕地回头望去。
只见萧绝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来了,他脸色依旧灰败,但眼神锐利,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粗糙的麻纸——似乎是某种欠条契约。
他身后,墨尘推着那辆看似破旧实则暗藏玄机的轮椅,也缓缓跟了上来。
轮椅上,还捆着两个半新的、散发着木头清香的…大木桶?
显然是“借”来的成果。
而谢无涯,依旧沉默地闭目跟在一旁,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打听到了。”萧绝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剧烈的咳嗽后残留的破音,他将手里的麻纸递给叶蓁,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那片恐怖的刺稻田和叶蓁裹着厚布、渗血的手,“村东王婆子家,存了至少五个大粪坑的陈年粪肥,臭不可闻,没人要。我用金蛋…抵押了借条,答应十天内还她十斤白米,她就同意让我们去挖。”
叶蓁接过那散发着劣质墨臭的借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十斤白米”和鲜红的手印,心头冷笑。
十斤白米?在这种荒年,足够买下那五个粪坑了!这王婆子,心够黑!
她没说话,目光又投向墨尘轮椅上的两个新木桶。
墨尘低着头,长长的油腻刘海遮住眼睛,只露出一个没什么血色的下巴,双手安静地放在轮椅扶手上。
“桶,李家木坊的边角料打的,不值钱。”墨尘的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说…说用旧桶换,就给了。”他指了指之前院子里那几个破桶。
叶蓁的目光在他看似无害的轮椅上停留了一瞬,没再多问。
她此刻的心思全在如何解决眼前的生存危机上。
萧绝带回来的消息,让她那个被刺稻扎破的疯狂念头,再次清晰起来——系统不是要粪肥吗?不是能加速生长吗?既然这刺稻也是粪肥催生出来的“变异成果”,那它本身…能不能当肥料?能不能…废物利用?!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
她猛地看向地上那株被她拔掉的刺稻,又看了看眼前这片狰狞的丛林,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萧绝!墨尘!”叶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给老娘找几把最结实、最长的柴刀或者镰刀来!要带长柄的!”
她指向那片刺稻田,脸上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不是要粪肥吗?老娘给它来个就地取材,循环利用!把这鬼东西砍了,剁碎了,直接沤进地里当底肥!”
萧绝和墨尘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又看看那片让人望而生畏的尖刺丛林。
这女人…疯了?
“还愣着干什么?”叶蓁催促,眼神凶狠,“想吃白食?门都没有!干活换饭吃!”
“饭?”萧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比任何威胁都更真实。
墨尘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对!饭!”叶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硬邦邦的、颜色可疑的杂粮窝窝头——这是原主藏在粮仓角落、舍不得吃的最后一点“私货”。
她像展示稀世珍宝一样,将那窝窝头高高举起,在阴沉的天空下,对着几个男人,尤其是眼神瞬间聚焦的萧绝和墨尘,露出了一个充满资本剥削气息的微笑:
“看见没?肉包子没有,硬窝窝管够!”
“谁砍的刺稻最多,”她的声音带着蛊惑和赤裸裸的压榨,“谁今晚就有饭吃!管饱!”
“管饱”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萧绝眼中的犹豫瞬间被一种狼性的凶狠取代!
他二话不说,捂着胸口,转身就朝着村里铁匠铺的方向大步走去,步伐虽然沉重,却带着一股决绝。
什么刺不刺的,在活下去面前,都是狗屁!
墨尘沉默了一瞬,推动轮椅,也跟了上去。
轮椅碾过田埂的泥土,发出吱呀的轻响。
叶蓁满意地看着两个“壮劳力”被一个硬窝窝头驱使着离开,正准备安排谢无涯和青曜也去帮忙找工具,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旁一直闭目沉默的谢无涯。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抱在青曜怀里的那只死田鼠,突然剧烈地、前所未有地抽搐起来!
它小小的身体如同通了电般疯狂扭动,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一条缝,露出浑浊无神的眼珠!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啊!”青曜吓得尖叫一声,手一松,死田鼠和金蛋同时掉落在田埂的泥地上!
那死田鼠一落地,竟如同回光返照般,四爪并用,以一种极其僵硬怪异的姿势,朝着最近的一株刺稻根部疯狂地爬去!
它的目标,赫然是刺稻根部裸露在泥土外、散发着微弱黄绿色光晕的一小团…粪肥能量残留物!
而那颗圆滚滚的金蛋,也随着青曜的松手,在泥地上骨碌碌滚动起来,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谢无涯的脚边,轻轻撞在了他那双沾满泥污的破草鞋上。
一直闭目如同玉雕般的谢无涯,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那浓密如蝶翼的长睫毛,在没有任何风吹的情况下,极其轻微地、剧烈地…抖动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沉寂如死水般的意识深处,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狠狠搅动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一直毫无动静的手指,指尖微微蜷缩,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强行抑制住。
田埂之上。
一只死而复“动”、扑向刺稻根部的诡异田鼠。
一颗停在冰冷脚边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蛋。
一个闭目颤抖、仿佛在承受巨大冲击的苍白男人。
一片狰狞沉默、布满致命尖刺的丛林。
还有一个冷眼旁观、心中警铃大作的穿越恶妇。
风雨欲来的死寂,笼罩着这片绝望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