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后的柴房像被巨人掰碎的玩具,屋顶塌了半边,月光斜斜地插进来。
我跪在碎瓦上,后背的血顺着腰线往下淌,把白色连衣裙染成深色。
林叙还抱着我,力道大得让我肋骨发痛——那是失而复得的恐惧。
“宋渝,”他声音抖得不成调,“我欠你一个解释。”
我抬手捂住他的嘴:“先活着出去,再慢慢解释。”
他松开我,用拐杖撬开卡住的后门。木梁“咔啦”一声断裂,月光像洪水灌进来。
我扶着他站起来,右腿支具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
刚迈出门槛,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
温杳站在雨里,全身湿透,手里提着医药箱,脸色比月光还白。
我们隔着五步距离,谁都没说话。
雨丝打在铁皮的残片上,噼啪作响,像无数记耳光。
最终是温杳先开口,声音轻,却足够锋利:
“宋小姐,你违约了。”
我攥紧林叙的袖子,指尖全是雨水和血。
林叙往前一步,把我挡在身后:“是我先认出她的,不关她的事。”
温杳抬眼看他,目光像手术刀,一层层剖开:“你确定是‘认出’,而不是‘替代’?”
林叙皱眉,眉心那道川字纹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我全想起来了,”他一字一顿,“从电梯停电到北戴河的求婚,每一帧。”
温杳笑了一下,笑意没到达眼底:“恭喜,那也请你想起,你 20岁那年说过要带我离开福利院。”
她转头看我,泪和雨混在一起,“宋小姐,你赢了,但我救过他一命,这笔账怎么算?”我松开林叙,走到温杳面前,把后背转向她:“先算账,再算情。”
玻璃划破的伤口大约十厘米,皮肉外翻,血顺着腰线往下滴。
温杳深吸一口气,打开医药箱。
消毒、缝合、纱布,全程她一句话没说,只是手指越来越用力。
最后一针,我疼得倒吸冷气,她贴在我耳边,声音极低:
“宋渝,你以为记忆回来了,一切就能回到原点?别忘了,他腿里的钢板、颅内残留的淤血,随时可能要他的命。”
我浑身一震。
雨停时,天光已经泛青。
镇上派来救援的皮卡车停在巷口。
温杳把医药箱扔进后座,对司机说:“先送林先生和宋小姐出山,我留下善后。”
林叙抓住她手腕:“一起。”
温杳摇头,目光扫过我:“我留下,是为了把 20岁的林叙埋在这里。”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放心,我会追上你们。”
车门关上前,我看见她转身走向废墟,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
出山的唯一公路被滑坡截断,皮卡车被迫停在半坡。
我和林叙坐在后排,中间隔着他的拐杖。
车灯照出去,前方塌方像一条被撕开的伤口。
司机下车打电话,车厢只剩我们两个人的呼吸。
林叙忽然开口:“宋渝,我有没有说过,我欠你一条命?”
我转头看他:“说过,在布拉格。”
他笑,声音低哑:“现在欠两条了。”
我伸手去碰他右腿支具,金属冰凉:“那就用余生还。”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全是汗:“余生太短,我要分期。”
我鼻尖发酸:“利息怎么算?”
他低头吻我指尖:“每天多爱你一点,利滚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