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干净。
晏希澜再睁眼,就被一股廉价脂粉和霉味儿糊了一脸。
“三小姐,您可算醒了!夫人那边催第三遍了,您再不去回话,这顿板子怕是躲不过……”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晏希澜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
入目是洗得发白的帐子,斑驳掉漆的妆台,唯一值钱的大概是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草。
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子里打转。
《冷太子独宠娇妃》?
她昨晚熬夜看完吐槽的那本古早穿书文?
她晏希澜,好死不死,穿成了里面和她同名同姓的炮灰NPC——即将被恶毒嫡母推出去,替那位“京城明珠”嫡姐晏娇娇嫁给传说中“克死”三任妻子的活阎王——寿王夏翰云的倒霉蛋!
原著怎么写的来着?
【晏府庶女晏希澜,怯懦畏缩,替嫁入寿王府,三日后死亡。死因:不详】
啧,这作者写书真是省墨,炮灰的死法都懒得编圆乎,大概在作者眼里,我这角色连个完整背景板都算不上,死了就死了呗。
按照多年看穿书文的经验,一般死了就回去。
自己这穿书体验卡也蛮短的!
“噗嗤!”想到这里,晏希澜没忍住,乐出了声。
吓得旁边的小丫鬟碧桃一哆嗦。
“三、三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我简直太有事了!”晏希澜一把掀开薄被跳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兴奋地在狭小的闺房里转了两圈,“三章!就三章!我就杀青领盒饭了?还有这种好事?!”
白送的假期,简直不要太划算!
“碧桃!”她猛地抓住小丫鬟瘦弱的肩膀,力气大得吓人,“替我回夫人!就说——我嫁!别说替嫁寿王,就是让我立刻上花轿嫁给阎王爷本尊,我也嫁!麻溜儿的!赶紧的!别耽误我投……咳,别耽误吉时!”
碧桃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莫不是吓疯了?
以前听到寿王的名字都抖得像鹌鹑,现在怎么……
像是要去赶着吃席?
接下来的发展,快得像按了八倍速。
嫡母王氏假惺惺的眼泪和“家族为重”的PUA话术刚开了个头,就被晏希澜一句铿锵有力的“女儿愿意为家族分忧”堵了回去。
噎得王氏脸上慈祥的笑容差点裂开。
嫡姐晏娇娇捏着帕子,红着眼眶演姐妹情深:“妹妹,委屈你了,姐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话里话外透着“这火坑你替我跳了真好”的窃喜。
晏希澜内心翻个巨大的白眼。
脸上却挤出比对方更柔弱三分的假笑:“姐姐哪里话,能为姐姐分忧,是妹妹的福分。”
福分?
呵,是送你直达地狱的VIP单程票!
赶紧的,姐赶着去死!
没有哭闹,没有反抗。
晏希澜堪称史上最配合的替嫁新娘。
梳妆?
行!
凤冠霞帔往头上一扣,压得脖子生疼?
忍了!
反正就戴一晚上!
上花轿?
好嘞!
自己提着裙摆就钻了进去,动作利落得连喜娘都觉得自己惭愧。
唢呐吹得震天响?
吵死了!
花轿晃晃悠悠,外面是鼎沸人声,议论着“可怜”、“送死”、“克妻王爷”的闲言碎语。
“什么宅斗?什么宫心计?什么克妻王爷?姐不奉陪!横竖不过三章,演完收工,回家躺平刷剧不香吗?”她美滋滋地盘算着,“最好来个痛快的,毒酒?白绫?还是被那煞星王爷看一眼就吓死?啧,希望别太疼……”
寿王府的气派远超想象,但气氛也冷得能冻死人。
没有热闹的宾客盈门,没有喧天的锣鼓。
红绸挂得倒是不少。
仆从们个个低眉顺眼,走路悄无声息。
拜堂?
没有。
晏希澜直接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引到了一处还算整洁的院子——“听竹院”。
院如其名,清冷得只能听见风过竹林的沙沙声。
“王妃请在此安歇,王爷政务繁忙。”嬷嬷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行礼告退。
晏希澜一把掀开碍事的红盖头,环顾这空荡得过分的“新房”。
很好,连个交杯酒流程都省了,离杀青又近一步!
她毫不在意地踢掉沉重的绣鞋,扑向那张看着还算舒服的雕花大床,大字型摊开。
“呼——!”晏希澜长舒一口气,“终于躺平了!接下来,就等剧终盒饭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第一天,安全。第二天…原著好像提过一句,有个不长眼的侍妾来找茬?随便吧,反正都是炮灰,谁也别耽误谁领便当。第三天!对,就是第三天!”
“第三天,我,晏希澜,卒!”她对着空气,郑重宣布了自己的“死期”。
日子在晏希澜吃了睡、睡了吃的咸鱼躺平中滑过。
第二天下午,果然有个穿红着绿的侍妾柳氏,带着一个丫鬟,趾高气扬地闯进听竹院。
指着鼻子骂晏希澜“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晦气东西”。
晏希澜正歪在榻上嗑王府提供的、品质相当不错的瓜子,眼皮都懒得抬,只慢悠悠吐出一句:“哦?那你倒是去王爷面前告状,让他杀了我啊?最好快点,我赶时间。”
语气真诚得让柳氏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晏希澜看着她的背影,遗憾地摇摇头:“战斗力太弱,差评。原著侍妾的尊严呢?”
终于,熬到了第三天傍晚。
晏希澜特意换了身素净的旧衣——方便躺板板。
她端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碟精致的点心,一壶温好的酒。
碧桃被她早早的打发,去休息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块点心,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原著没写她具体怎么死的?
没关系!
她主动点!
这糕点看着就甜腻得可疑,毒死她正好!
点心入喉,齁甜,但毫无异样。
她皱眉,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灌下。
辛辣,呛得她咳嗽,但除了胃里有点烧,人依旧活蹦乱跳。
“怎么回事?流程卡了?”晏希澜有点懵。
难道死法不是这个?
她开始在屋里转悠,目光扫过房梁。
白绫?
太高,够不着;
又看向桌角。
撞死?
太疼,pass。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去院子里找口井跳一跳试试时,一股窒息感抓住了她!
有人在用绳子勒她。
“来了!”晏希澜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心中狂喜,“终于……杀青了!回家了!”
预想中现代病房的消毒水味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劣质脂粉混合着霉味的窒息感,还有身下硬邦邦的床板硌着骨头。
晏希澜猛地睁开眼。
洗得发白的帐子顶……
斑驳掉漆的妆台……
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草……
小丫鬟碧桃哭唧唧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模糊又清晰:“……夫人那边催第三遍了……”
一股寒意从晏希澜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回来了。
不是回到现代。
而是回到了三天前!
替嫁的前夕!
一切开始的原点!
死不了?
回不去?
她好像被卡在了这该死的、只有三章的剧情里!
难道自己会像一个被拴在磨盘上的驴,一遍遍重复走向死亡!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赤脚踩在地砖上,那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
晏希澜心想,自己好好跑剧情会死,那就不跑剧情,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