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终南十年,青锋待试
第一章:松间剑影,旧事无痕
终南山的云雾总在卯时最浓,像化不开的牛乳,漫过崖边的迎客松。阿砚的剑尖刺破第三十二片晨露时,师父的白衣已立在竹屋前。
“今日练‘流云九式’的最后一式‘归岫’。”师父的声音比山涧冰泉更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他手里转着枚墨玉扳指,那是阿砚记事起就见他戴在手上的物件。
阿砚收剑,垂眸看掌心的薄茧。十年了,从七岁那年被他从乱葬岗的尸堆里抱回来,她就没离开过这片山。师父教她识字,教她辨药,教她练剑——剑是铁铸的,沉得压手,师父却说:“轻剑杀人,重剑护己,你要的是护得住自己的力气。”
她后背的疤还在隐隐作痛,那是被野狗撕咬的印记,也是她对“过去”仅存的记忆。师父从不说她的身世,只给她取名“阿砚”,说山间石砚承云露,该自在随心。可她总觉得,自己更像崖边的孤松,根扎得再深,也盼着看看山外的风。
“归岫式”练到第七遍,剑峰终于稳稳停在离师父衣襟三寸处。师父抬手,两指夹住剑尖,指尖的温度透过铁剑传来:“成了。”他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封牛皮信,“下山吧。”
阿砚指尖一颤。
“师父……”
“你该见见人间了。”他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件粗布衣裳,还有那柄她用了十年的铁剑,“记住,剑是护己之盾,不是杀人之刃。”
阿砚默默点点头
“今日起,你便下山去吧。”师父的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冰泉,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阿砚听闻,指尖不自觉地一颤。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七岁那年的场景,乱葬岗中腐臭弥漫,野狗的嘶吼声不绝于耳,自己被撕咬得奄奄一息,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是师父踏着满地尸骸出现,手中利剑一挥,血珠飞溅在自己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味与暖意。
在这之后的十年,师父悉心教导她剑法,教她辨识山中百草,可对于山下的世界,却只字不提。如今,听到师父让自己下山,阿砚满心疑惑。
“去洛阳找赵珩,护他周全。”师父将信递到阿砚手中,那信皮上仅写着“洛阳”二字,透着一股神秘。
“他是……”阿砚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父亲是你赵伯伯,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遭奸人陷害,被指认私通外敌,满门抄斩,只剩赵珩一人在外亡命。”师父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缓缓说道。
阿砚下意识摸了摸背上的铁剑,这剑是师父耗费心血,用珍贵的陨铁打造而成。十年间,她日夜苦练,剑身已被磨砺得泛着暗哑却坚韧的光。虽然阿砚并不完全明白“遭难”的含义,但她从师父凝重的神色中,感受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师父,那我何时归来?”阿砚抬眼,望向师父,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与迷茫。
师父望向云雾深处,许久才开口:“等你真正明白‘剑为谁而鸣’,自然就会找到归来的路。”
下山的路途,阿砚走了整整三日。她身着粗布衣衫,脚踩草鞋,穿梭在茂密的山林间。当她踏上洛阳城外的官道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目不暇接。官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交谈声、笑声、车马声交织在一起,比山间的松涛声还要喧闹。
阿砚攥紧手中的信,在人群中艰难前行。突然,她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赵家余孽”,心中猛地一紧,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转过一个岔路,不远处破庙外传来激烈的厮杀声。阿砚心头一震,立刻朝着声音的来源奔去。只见七个黑衣人将一个少年团团围住,刀光剑影闪烁,其中一人的刀眼看就要劈中少年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阿砚来不及多想,只听“铮”的一声,铁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为首的黑衣人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鬼头刀竟被剑脊重重砸中,脱手而出,“哐当”一声,直直钉进庙门内的供桌神像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同伙们便接二连三地倒下。阿砚并未出剑伤人,而是以剑鞘精准地点中他们的穴道,黑衣人纷纷瘫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
少年呆立当场,眼中满是震惊。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锦袍,嘴角淌着鲜血,手中紧紧握着半块龙纹玉佩,正是阿砚信中所画的模样。
“你是赵珩?”阿砚收剑回鞘,走上前问道。
少年缓缓点头,眼中的惊色还未褪去:“姑娘是……”
“我叫阿砚。”阿砚神色平静,“我师父让我来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