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灰墙裂隙(1 / 1)

审判所黑袍人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锁死了零的四肢。征召?去城墙?那些字眼砸进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将他刚刚因晶壁视觉剧痛而搅乱的思绪彻底冻结。面具下,残存的灼痛感还在右眼深处隐隐搏动,像一颗埋进血肉的冰冷铅弹,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回响。

“工具!带上你的工具!现在!”领头的黑袍人厉声催促,腰间的钉头锤环扣在急促的动作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那声音像锉刀,刮着零紧绷的神经。

零沉默地弯腰,捡起那柄沾着腐血、刚刚才撬开肋骨的沉重铁钩。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污秽的手套渗入皮肤,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他将其插回腰间的皮囊,动作僵硬。手指碰到那个装着针具的皮质卷袋,里面细长的三棱针似乎也在无声地尖啸。最后,他拿起那个陈旧的陶碗——里面还剩一点刺鼻的草药残渣。

“跟上!”黑袍人转身就走,厚重的靴子踩在病房潮湿污浊的地面上,留下沉闷的回响。零像一具被丝线牵引的木偶,拖着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经过那个刚被放血的病人时,零瞥见他浑浊眼中残留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灰暗取代。审判所带走医生,在这个弥漫死亡气息的角落,无异于宣判。

病房沉重的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那片腐朽之地。走廊的空气并未好多少,阴冷潮湿,石壁上凝结着冰冷的露珠,混杂着挥之不去的草药味、霉味,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铁锈混合着湿土的腥气。唯一的光源是高处狭小窗洞透进来的、被灰雾稀释得无比惨淡的天光。

两个黑袍人在前引路,像两团移动的、吸光的阴影。零走在中间,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粘腻的回响。鸟嘴面具每一次呼吸都发出沉闷的“呼哧”声,在狭窄的走廊里被放大,如同濒死野兽的喘息,清晰得令人心悸。肋下的旧伤在每一次迈步时都传来尖锐的刺痛,提醒着这具躯壳的脆弱。而更深处的恐惧,来自面具之后——那冰冷的搏动并未消失,反而在寂静的行进中变得更加清晰,它蛰伏着,像一枚等待引爆的炸弹,与灰墙方向传来的、某种庞大而不祥的嗡鸣隐隐呼应。

走廊并非笔直。它在黑暗中扭曲、分岔,如同这座病入膏肓的巨城体内的肠道。经过一个岔口时,一阵微弱、断续的抽泣声从另一条更幽深的通道传来,伴随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沙砾摩擦的“窸窣”声。零下意识地侧头望去。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墙角蠕动,极其快速,只留下一片更浓重的阴影,那阴影的边缘在零看过去的瞬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如同水面的涟漪。哭泣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扼住了喉咙。

遗忘之影。这个名字再次冰冷地滑过零的意识。它们无处不在,在死亡的阴影里穿行。

“眼睛看路!”身后传来另一个黑袍人低沉的呵斥。零猛地收回目光,面具下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前方黑袍人翻动的下摆上。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那窥视感,那被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如跗骨之蛆,紧紧黏在他的后颈。面具阻碍了他的回头确认,只能依靠那敏锐到令人不安的直觉——有什么东西,正悄然尾随着这支沉默的队伍,在更深的黑暗里潜行。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前方的空气骤然变得浑浊,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土腥味。狭窄的走廊终于到了尽头,一道厚重的、包着铁皮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虚掩着,门缝里涌出更强烈的冷风,夹杂着隐约的、混杂着金属撞击和模糊嘶吼的嘈杂声。

领头的黑袍人用力推开门。

巨大的声浪、混乱的光影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将零吞没!

他们站在一个极其广阔的、类似瓮城的巨大空间边缘。头顶是高耸得令人眩晕的灰黑色石墙,那是城市赖以生存的屏障——灰墙。此刻,这面巨墙的内侧景象,如同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墙根下,混乱如同沸腾的粥锅。成堆的沙袋、巨大的滚木、锈迹斑斑的拒马被胡乱堆砌着,构成一道简陋的防线。防线后面,人影幢幢,绝大多数是衣衫褴褛的平民,像被驱赶的牲畜般挤在一起,脸上刻满了恐惧和麻木。刺骨的寒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和碎屑,抽打着他们单薄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臊气、汗臭、血腥味,还有一种奇特的、类似金属烧灼后的臭氧味。

靠近墙体的地方,情况更加触目惊心。一些穿着破旧皮甲或锁子甲的士兵和征召来的壮丁,正用长柄叉、铁钩和绳索,疯狂地拉扯着墙体上覆盖着的、厚厚的、类似黑色苔藓或巨大藤蔓般的物质。那物质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暗褐色,表面湿滑黏腻,布满了细密的孔洞,随着拉扯的动作,不断渗出暗红近黑的粘稠汁液,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和腐烂土壤的混合气味。几个负责焚烧的人正将一桶桶气味刺鼻的油脂泼上去,用火把点燃。火焰腾起,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那黑色物质在火中剧烈扭曲、收缩,竟发出一种类似无数细小生物垂死嘶鸣的尖锐噪音,同时渗出更多粘稠的汁液,滴落在地上,嗤嗤作响,冒出刺鼻的白烟。

“快!这边!蠢货!动作快!”粗暴的吼叫声此起彼伏。一个监工模样的壮汉,挥舞着鞭子,狠狠抽打在一个动作稍慢的劳工背上,皮开肉绽。

而在这一切混乱之上,在灰墙靠近顶部的位置,一道巨大的、触目惊心的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般横亘在那里!

那裂痕边缘极不规则,闪烁着一种非自然的、冰冷的幽蓝色微光。裂缝深处,并非石头的断裂面,而是翻滚涌动着浓稠如墨的灰色雾气!雾气剧烈地翻腾、鼓胀,仿佛有生命般,不断有丝丝缕缕的灰雾从裂缝边缘溢出,如同活蛇般沿着墙面蜿蜒向下。更令人心悸的是,那裂缝本身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地……蠕动着、扩张着!每一次微小的扩张,都伴随着墙体深处传来低沉的、如同巨兽磨牙般的“隆隆”声,震得人脚底发麻。裂缝周围的空气温度明显更低,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灰墙裂隙!遗忘之冢!那个冰冷电子合成音的警告碎片,如同惊雷般再次在零混乱的脑海中炸响!面具下的右眼,那冰冷的搏动瞬间变得无比激烈,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直接撞上面具的内壁!

“还愣着干什么?!”领头的黑袍人一把抓住零的肩膀,力量大得惊人,将他猛地推向混乱的人群深处,“看到那边的棚子没?所有受伤的都在往那边抬!滚过去!用你那些‘特别’的手法,别让他们死得太快!”

零被推搡着,踉跄地冲向那个指定的方向——一个靠着内墙根临时搭建的巨大草棚。棚子下挤满了痛苦呻吟的人,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几个穿着沾满血污罩袍的、神情疲惫麻木的助手正在慌乱地穿梭。这里是战场边缘的屠宰场,伤者如同流水线上的残次品被不断送来。

就在他即将冲入棚子的瞬间,一声极其尖锐、充满非人痛苦的嘶嚎撕裂了嘈杂的空气!

“啊——!!”

声音的来源很近。零猛地侧头。

只见一个正在奋力拉扯墙根黑色苔藓的劳工,突然发狂般地甩开了同伴!他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脸,指缝间,大股大股粘稠的、混合着黑色物质的暗红色液体正疯狂涌出!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急剧的异变——裸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深色纹路,仿佛被瞬间抽干了生命力!他踉跄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猛地撞向旁边一个搬运滚木的壮汉!

“瘟疫!是晶斑病!快拦住他!”惊恐的尖叫在人群中炸开!

被撞的壮汉惊骇之下,本能地抄起手中的一根粗木棍,狠狠砸在那个疯狂劳工的头上!

“砰!”沉闷的骨裂声。

那劳工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四肢还在神经质地抽搐,从破碎的头颅中流出的,并非正常的鲜血,而是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液,散发着强烈的焦糊和铁锈味,迅速在冰冷的地面上蔓延开来。而那个动手的壮汉,看着自己木棍上沾染的黑液和同伴诡异死状,脸上血色褪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晶斑病?零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墙根——那些被拉扯、被焚烧的黑色物质,那些渗出的粘稠汁液……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让开!快让开!”粗暴的吼声自身后传来,伴随着车轮碾压碎石的辘辘声。

零被一股大力推开。几个同样穿着黑色罩袍,但样式更显粗劣的人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木轮板车冲了过来。车上堆叠着几具尸体,有的扭曲,有的残缺,血污浸透了铺车的破草席。他们冲到那个刚死去的劳工身边,动作麻利得近乎冷酷,两人抓住尸体的脚踝,另外两人抓住肩膀,像甩一袋谷物般,将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甩上了板车,压在其他尸体上面。黑液滴落在车板上,迅速洇开。推车的人毫不在意,调转方向,朝着远离人群的城墙另一侧、一个巨大而幽深的地洞入口推去。那里像一张沉默的巨口,不断吞噬着推来的死亡,洞口边缘的石壁被常年累月的污秽浸染得漆黑发亮。

焚烧坑。零知道那里。那是这座城市处理瘟疫死者和战场残骸的唯一方式。浓烈的、带着奇异肉香的焦糊味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方向飘来,与现场的混乱和血腥混合在一起。

“医生!医生!这边!救命啊!”棚子里的哀嚎变得更加凄厉。

零深吸一口气,面具内发出沉重的“呼哧”声,强迫自己从地狱般的景象中抽离。他握紧皮囊里的铁钩——那冰冷的金属此刻竟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定感——大步冲进了伤兵棚。

棚内的景象比外面好不了多少。浓重的血腥味、排泄物的臭味和劣质草药的苦涩气息混杂着,几乎令人窒息。地上铺着薄薄的稻草,上面躺满了伤员。呻吟、哭喊、濒死的喘息交织成一片绝望的声浪。断肢、深可见骨的创口、被重物砸烂的躯干……死亡在这里是常态,痛苦是最廉价的配乐。几个助手如同麻木的机器,机械地包扎着那些看起来还有救的,将重伤濒死的草草拖到角落等死。

“这里!看他的腿!天哪……”一个助手看到零冲进来,如同看到救星,指着靠近入口处的一个年轻士兵。

那士兵仰面躺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过多而泛着青紫。他的左大腿被一块尖锐的、边缘撕裂的石头(或许是城墙上崩落的?)整个贯穿!石头深深嵌在大腿中段,恐怖的伤口边缘翻卷,血肉模糊,断裂的血管正随着他微弱的抽搐一股股地向外喷涌着暗红的鲜血,浸透了身下的稻草,汇成一滩不断扩大的血泊。士兵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生命正随着血液迅速流逝。旁边一个应该是他同伴的老兵,死死按住他大腿根部试图止血,但效果微乎其微,他沾满血污的手也在剧烈颤抖。

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但并非完全因为那惨烈的伤口。在士兵大腿喷涌的鲜血和翻卷的肌肉组织深处,那嵌入的石头边缘……似乎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晶屑?那光泽极其微弱,混合在血污和泥垢中,若非零的右眼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冰冷搏动带来某种诡异的“关注”感,几乎无法察觉。

就在这时,棚子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和粗暴的呵斥。

“让路!都滚开!快!”几个穿着厚实毛呢外套、佩戴短剑的护卫模样的人,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伤员和助手。他们中间,两个健壮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副临时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穿着考究、但此刻华丽外袍被撕裂、沾满尘土和血污的中年男人。他的额头有一道深深的挫伤,皮开肉绽,鲜血糊了半张脸,左臂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腹部,一道不算深但相当长的伤口正在渗出鲜血,染红了昂贵的衣料。他紧咬着牙关,脸色因剧痛而扭曲,但眼神中却燃烧着极度的愤怒和屈辱。

“是道尔顿男爵!”有人低呼出声。

“天杀的!那群贱民……暴民……竟敢……”男爵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愤怒而颤抖,断断续续,“墙塌了……他们推搡……踩踏……嘶……”

一个审判所的黑袍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担架旁,正是之前带走零的那个头领。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男爵的伤口,又落在零的身上,如同在评估一件工具的价值。

“你,”黑袍人的声音毫无波澜,指向零,“治好他。立刻。男爵大人需要清醒地告诉我们,城墙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暴乱。”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零的鸟嘴面具,带着探究和毫不掩饰的怀疑。显然,零在病房里那片刻的异常(铁钩引发的晶壁视觉)和可能的“特别手法”,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零沉默着,从皮囊中抽出那个装针具的卷袋,走向被安置在一块相对干净草席上的男爵。几个护卫警惕地盯着他,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零无视了他们,目光落在男爵腹部的伤口上。伤口不算致命,但需要缝合止血,并处理骨折。

他打开卷袋,取出一枚较粗的三棱针和一小团粗糙的缝线。他的手指在针具中划过,指尖停顿了一下,最终没有去碰那枚最纤细的银针(那需要更精细的控制),而是抽出了一根中等的空心针管——通常用于处理深度脓疮或尝试吸出毒液。他的动作熟练而稳定,开始清理伤口边缘的血污。

然而,就在他靠近男爵,准备施针的瞬间,面具下的右眼深处,那股冰冷的搏动毫无征兆地猛烈炸开!比之前在病房里、在走廊上、甚至看到灰墙裂隙时都要剧烈百倍!

“嗡——!”

视野的边缘瞬间被幽蓝色的几何晶格疯狂覆盖!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贯穿大脑!现实瞬间崩解、扭曲!

他“看到”的已不再是伤兵棚污秽的草席和男爵痛苦的脸!

他站在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金属平台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翻滚的黑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冰冷的水汽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脸上。头顶是锈迹斑斑、如同巨兽肋骨般的巨大拱顶,粗大的管道如同垂死的血管在穹顶交错盘绕,滴落着冰冷粘稠的液体。空气中充斥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铁锈味和刺鼻的臭氧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冰渣。

“警告!第七区冷却管道压力突破临界阈值!泄漏等级:灭绝级!”一个毫无感情、冰冷刺骨的电子合成女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尖锐得如同金属撕裂,其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爆鸣!“检测到归墟熵流污染!源点坐标锁定:遗忘之冢!重复!遗忘之冢!污染源已突破初始晶壁屏障!物理规则扭曲度持续上升!预计……滋滋……预计十三分……四十七秒后彻底……崩解!”

视角猛地拉近!一双戴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是他的手?!)正在一面巨大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控制台前疯狂操作!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屏幕上倾泻而下!屏幕中央,一个由无数冰冷几何线条构成的、不断扭曲、膨胀的银白色非人轮廓占据了全部视野!那轮廓的边缘不断崩解,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混乱与冰冷,仅仅是被动地“注视”,就带来灵魂撕裂般的恐惧!那轮廓的核心,正是一道撕裂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裂口!无数灰色的、粘稠的雾气正从中疯狂喷涌而出!

“最终……封印协议……启动……失败……”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绝望?“错误代码:零号载体……未响应……启动……强制……跃迁……”

银白色轮廓猛地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光芒!

“呃啊——!”现实如同被重锤狠狠砸碎!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身体剧烈地一晃,手中的空心针管“当啷”一声掉落在男爵身边污秽的地面上!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那冰冷搏动的源头仿佛要炸开他的头颅!面具下的视野一片模糊,残留着强烈的闪光和银白轮廓的残像。他本能地抬起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捂住面具上右眼的位置,仿佛这样能按住那颗在颅骨内疯狂跳动、想要破体而出的冰冷铅弹。沉重的鸟嘴面具因这剧烈的动作而微微变形,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伤兵棚的哀嚎、审判所黑袍人冰冷的注视、道尔顿男爵因剧痛和惊吓而瞪大的眼睛、护卫们瞬间拔出的半截短剑……一切都变得扭曲而遥远。只有右眼深处那冰冷的搏动和撕裂灵魂的剧痛是真实的,还有那银白轮廓带来的、超越死亡的冰冷恐惧。

“你干什么?!”男爵惊恐地尖叫起来,不顾伤势试图向后挪动,腹部的伤口因动作而渗出更多鲜血。

“抓住他!”审判所黑袍人头领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破了棚内的嘈杂!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被冰冷的确定所取代!那面具下的异常,绝非普通瘟疫医生的歇斯底里!“他身上有东西!撬开那个鸟嘴!”

护卫们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抓向零的双臂!零在剧痛和眩晕中挣扎,动作笨拙而无力。混乱中,他那因剧痛而本能抓向面部的、沾满血污的手套,重重地刮蹭到了道尔顿男爵腹部的伤口边缘!

“呃啊!”男爵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就在零指尖擦过那翻卷皮肉的瞬间,面具下、被剧痛包裹的右眼深处,那幽蓝的光芒如同垂死挣扎的火星,最后一次微弱地闪动了一下!

“滋啦……”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静电释放的声音响起。

男爵伤口中渗出的鲜血,忽然极其诡异地……凝结了?不是凝固,而是瞬间失去了所有流动的活力,变成一种粘稠、暗沉的胶状物,颜色也变得如同干涸的淤泥般暗褐。更诡异的是,那伤口边缘原本鲜红翻卷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暗淡的、仿佛金属氧化的灰败色泽,仿佛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走了所有生机!

这诡异的变化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鲜血随即又恢复了流淌,但那短暂的异象,却被近在咫尺、死死盯着零的审判所黑袍人首领,看得一清二楚!

“邪术!!”黑袍人首领的声音因惊骇和暴怒而扭曲,尖利地划破空气!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钉头锤,冰冷的锤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乌光!“抓住他!撬开他的面具!审判所需要知道这个杂种到底是什么东西!”

护卫的铁钳终于牢牢锁死了零的双臂,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剧痛、窒息、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鸟嘴面具沉重地压迫着他的呼吸,视野在挣扎中晃动,只能看到黑袍人首领高举的钉头锤那冰冷狰狞的轮廓,正对着他面具上冰冷的鸟喙。

冰冷的搏动在右眼深处疯狂跳动,如同丧钟敲响。遗忘之冢……强制跃迁……银白色的冰冷轮廓……零号载体未响应……无数碎片在剧痛的脑海中翻滚。他是什么?他到底是什么?这鸟嘴面具之下,囚禁的究竟是谁?

钉头锤带着风声,猛地砸落下来!目标不是头颅,而是那禁锢一切的鸟嘴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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