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婉要去北境的前夜,沈砚把那只青釉瓶塞进她的行囊。
“瓶底的夹层里,有我给旧部的令牌。”他替她系紧行囊的带子,“若遇危险,就去找城西的铁匠铺,铺子里的张铁匠是自己人,他会带你走密道。”
她摸着瓶身的裂痕,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抱着这瓶子傻笑的样子。“你当年装疯,是不是很辛苦?”
沈砚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是那半块与她的玉佩相合的信物,上面刻着个“砚”字。“刚装疯那年,总怕被李嵩看出破绽,夜里不敢睡,就抱着这瓶子坐天亮。有次在街上游荡,听见你在书院里读诗,声音软软的,像春日的风,突然就觉得……再苦也值了。”
他把玉佩塞进她手里:“这是我母亲留的,说能护平安。你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
北境的风比江南烈,刮在苏微婉脸上,像小刀子。
李肃没在约定的客栈等她,只留了张字条:“要见我,就来当年沈砚火烧的粮草营。”
那是十年前沈砚以少胜多的战场,如今只剩断壁残垣,风里还带着焦糊味。苏微婉刚走到营门口,就被弓箭手围住,李肃站在高台上,笑得阴鸷:“沈砚的女人,果然有胆子。”
“你要的是沈砚,放了无辜的人。”她举起那只青釉瓶,“这瓶子里有你要的地图,我给你。”
李肃眯起眼:“沈砚呢?他怎么没来?”
“他不会来的。”她握紧瓶底,那里藏着沈砚留给她的短刀,“他说,北境的风雪太冷,舍不得我受冻。”
话音刚落,高台后突然传来打斗声。赵虎带着旧部冲了出来,喊着:“将军有令,保护苏姑娘!”
苏微婉这才明白,沈砚根本没信她“独自赴约”的话——他早带着人绕到了粮草营后,只是怕她担心,没说破。
沈砚赶到时,苏微婉正用短刀抵着李肃的咽喉。
她的手在抖,却没松开,见了他,眼睛亮了亮:“我没给你丢人。”
李肃突然狂笑:“沈砚!你以为赢了吗?我早就派人去江南了,你的药庐……”
话没说完,沈砚已一脚踹在他胸口,夺过苏微婉手里的刀,干净利落地了结了他。他转身抱住她,后背的旧伤在打斗中裂开,血浸透了黑衣。
“你又受伤了。”苏微婉的眼泪掉在他伤口上。
“不疼。”他替她擦去眼泪,指腹带着刀鞘的凉意,“你没事就好。”
回江南的路上,沈砚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总喊她的名字。苏微婉坐在马车里,给他喂药时,听见他喃喃着:“微婉,别离开我……”
她握住他滚烫的手:“我不走,我守着你,像你当年守着我一样。”
沈砚的伤好后,药庐的生意更红火了。
附近的百姓都知道,药庐的先生虽话少,却总在有人刁难苏姑娘时,不动声色地站出来;苏姑娘虽温柔,却能在先生受伤时,拿着药杵赶跑地痞。
夜里关了门,两人总坐在灯下说话。沈砚会给她讲北境的雪:“有次雪下了三天三夜,士兵们冻得握不住枪,我就带他们围着篝火唱歌,唱家乡的小调,唱着唱着,天就亮了。”
苏微婉会给他讲母亲的医书:“母亲说,最好的药不是人参鹿茸,是‘心安’。比如你喝了我的安神汤,睡得香,就是最好的药效。”
她给他剪指甲时,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总嵌着药渣——那是帮她碾药时沾的。他给她梳头发时,总在发间别一枝花——有时是野菊,有时是山茶,都是他在屋后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