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子算学班的风波(1 / 1)

暖阁火锅的辛辣与悸动,如同短暂沉入深海的幻梦。当苏攸晚重新踏入王府日常的晨光时,金簪密信的冰冷沉重和萧玄弈那句“孤品”带来的微妙心绪,便如潮水般重新涌上,交织成一张无形而紧绷的网。她知道,皇后的“礼物”是悬顶之剑,而昨夜窗外那转瞬即逝的窥探阴影,更是无声的警告——风暴,从未停歇。

她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支点”。女子书院是她改变命运、培养同盟的蓝图,而算学班,是撬开这扇沉重大门的第一块砖。筹备工作紧锣密鼓。王府偏院被辟为临时学堂,苏攸晚亲自设计教学方案,融合阿拉伯数字、基础几何与实用算术,目标明确:让第一批学员(主要是王府中有意愿的侍女和少数交好府邸送来的女孩)掌握足以胜任店铺账房、田庄管理甚至初步工程核算的能力。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在京城某些圈层激起涟漪。钦佩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守旧势力根深蒂固的鄙夷与敌视。

这敌视,终于在三日后的朝会上,被点燃成燎原大火。

“臣!有本启奏!”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厉喝,打破了廷议的常规节奏。须发皆白、身着紫袍的周太傅手持玉笏,越众而出,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激愤的潮红。他正是清流领袖、帝师之一,以顽固守旧、恪守礼法闻名。

皇帝萧靖宇端坐龙椅,目光平静无波:“周爱卿何事?”

周太傅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积郁已久的浊气,笏板直指殿外宁王府方向(虽未明言,但指向性昭然若揭):

“陛下!老臣要弹劾宁王妃苏氏!此女不守妇德,罔顾伦常,竟在王府之内,公然开设所谓‘女子算学班’,聚众授业!此乃牝鸡司晨,阴阳倒悬!长此以往,纲常何存?礼法何存?祖宗家法何存?!”

“牝鸡司晨”四字一出,如同在油锅里溅入冷水,朝堂瞬间哗然!

“周老所言极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岂能抛头露面,沾染算学这等外务?”

“王府重地,竟成女子学堂,成何体统!”

“宁王妃恃宠而骄,行此悖逆之举,恐非宁王之福,更是祸乱朝纲之始啊!”

附和声、议论声嗡嗡作响,矛头直指苏攸晚。

皇帝的眼皮微微抬了抬,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落在沉默如山、立于武官前列的萧玄弈身上。萧玄弈面沉如水,薄唇紧抿,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哦?”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惯有的慵懒,“宁王妃开设算学班?朕倒是第一次听闻。所授何学?所为何事?”

周太傅见皇帝并未立刻斥责,反而询问细节,心头火气更盛,声音愈发激昂:

“陛下!无论所授何学,女子学堂本身便是大逆不道!算学乃君子六艺之一,是经世治国之基,岂容妇人孺子亵渎?此等行径,轻则扰乱闺阁,重则动摇国本!老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严令宁王妃停止此等荒唐之举,闭门思过!并严惩其僭越礼法、蛊惑人心之罪!”

“僭越礼法?蛊惑人心?”一个清越冷静的女声,突兀地在殿门外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议论。

满朝文武愕然回头。

只见殿门处,苏攸晚一身符合规制的王妃宫装,脊背挺直如青竹,在宫人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入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阳光从殿门涌入,勾勒出她纤细却坚韧的身影。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御阶之下,对着龙椅上的皇帝,盈盈下拜:

“臣媳苏攸晚,参见父皇万岁。惊扰朝会,臣媳死罪。然周太傅大人于朝堂之上,以‘牝鸡司晨’、‘蛊惑人心’此等大不敬之词污蔑臣媳,臣媳斗胆,请父皇恩准,容臣媳自辩一二!”

整个金銮殿,瞬间死寂!

王妃闯朝堂?!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跪在殿中的女子身上,震惊、鄙夷、好奇、担忧……交织成一片。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精芒,他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阶下的苏攸晚:“准。”

“谢父皇!”苏攸晚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一脸怒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的周太傅。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响彻大殿:

“周太傅大人博古通今,想必熟读圣贤之书。那请问太傅大人,可曾读过《周髀算经》?”

周太傅一愣,下意识回答:“《周髀算经》乃上古算学经典,老夫自然读过!”

“很好。”苏攸晚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带着一种洞悉的锋利,“《周髀算经》开篇有云:‘昔者周公问于商高曰:窃闻乎大夫善数也…’敢问太傅大人,此句何解?”

周太傅皱眉,不明所以,但仍傲然答道:“此乃记载周公向商高请教数术之事!商高乃上古贤人!”

“正是!”苏攸晚声音陡然拔高,清越如玉石相击,“商高答曰:数之法出于圆方…请问太傅大人,这‘圆方’几何,是只许男子学,不许女子知吗?这上古贤人商高所传之‘数之法’,是只传男,不传女吗?”

“这……”周太傅一时语塞。

苏攸晚却不给他喘息之机,步步紧逼:

“太傅大人言必称‘祖宗家法’、‘礼法伦常’。那《周礼·考工记》中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此等筑城规划、道路经纬,哪一样离得开算学测量?若无算学,何来宫室城池?何来田亩划分?何来赋税征收?此乃经世致用之学,强国富民之基!”

她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沉思或依旧不屑的朝臣:

“太傅大人说算学是‘经世治国之基’,此言不虚!然则,此等强国富民之基业,为何要将天下半数之人——女子,排除在外?难道女子不食人间烟火?不事生产劳作?不为家国社稷添砖加瓦?只让男子学算,女子愚昧,便是太傅大人心中理想的‘国本’?这便是太傅大人要维护的‘祖宗家法’?!”

一连串的诘问,如同连珠炮,砸得周太傅脸色由红转青,手指着苏攸晚,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强词夺理!歪曲圣意!《周礼》何曾言女子可学算?”

“《周礼》亦未曾言女子不可学算!”苏攸晚寸步不让,言辞如刀,“圣贤只言‘有教无类’!算学之道,本为天地至理,万物法则,岂分男女?我开算学班,授人以渔,使王府女子能明算理、掌生计、理家业,乃至未来或可辅佐夫君、教养子女通晓数理,此乃增益家国之事,何来‘牝鸡司晨’?何来‘蛊惑人心’?太傅大人张口闭口礼法,却对上古经典中算学传承视而不见,对女子求知向上之心横加阻挠,究竟是谁在歪曲圣意?谁在动摇国本?!”

“噗——!”周太傅急怒攻心,喉头一甜,竟生生喷出一口血沫,踉跄后退,被身后官员慌忙扶住,指着苏攸晚,目眦欲裂,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苏攸晚这引经据典、逻辑严密、气势如虹的反驳震住了!谁能想到,她竟能用儒家尊崇的上古经典《周髀算经》和《周礼》,作为反击守旧派最有力的武器?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皇帝萧靖宇端坐龙椅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深邃的目光在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周太傅和殿中傲然挺立、锋芒毕露的苏攸晚之间逡巡。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欣赏?是忌惮?还是……更深沉的算计?

“够了。”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暗涌。“宁王妃苏氏。”

“臣媳在。”

“你开设女子算学班,授业解惑,其心可嘉。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女子进学,终非正途。授些实用之技,增益家宅,尚可。但‘强国富民之基’?此等宏论,非你妇人可妄言。算学班,只可在王府内苑,不得外传,不得张扬。更不可再引朝堂纷争!周爱卿年事已高,忧心国本,言辞虽有过激,其心可悯。此事,到此为止!”

一锤定音!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向明显——他默许了算学班的存在,但划定了极其狭窄的范围(王府内苑),并严厉警告苏攸晚不得再“妄议国是”。

“臣媳……遵旨。”苏攸晚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皇帝的态度,在她意料之中。默许是第一步,限制是必然。但她要的,就是这个“第一步”!种子已经种下!

“退朝!”

皇帝拂袖起身,龙袍翻涌,消失在御座之后。

朝臣们心思各异地散去,看向苏攸晚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与复杂。萧玄弈大步走到她身边,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回府。”他高大的身影无形中替她隔开了许多窥探的目光。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三皇子萧景宸的临华殿内。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跪伏在地,正是昨夜暖阁槐树下的监视者。

“主子,昨夜宁王与王妃在暖阁私会,举止…亲密。王妃被辣得面红耳赤,宁王亲手为其拭去唇边辣油…并称其为‘人间孤品’。”黑影的声音毫无起伏。

“哦?‘孤品’?”萧景宸把玩着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冰冷的弧度,“我那好二哥,倒是动了真心。”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幽光,“今日朝堂之事,你也看到了?”

“是。周太傅当朝弹劾王妃开设女子算学班,被王妃引《周髀算经》、《周礼》驳斥得吐血。陛下…默许了算学班在王府内苑存在。”

“引经据典?呵,倒是有几分急智。”萧景宸指尖的黑玉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嗒”声,正好堵住了一条大龙的生路。“父皇的态度,很有意思。既要用其才,又要压其锋。”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却无一丝温度,“女子算学班?‘增益家国’?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

“她不是想教吗?那就让她教。”

“去,”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黑影,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我们的人,想办法送几个‘好学生’进宁王府那个算学班。要那种……看起来最老实、最渴望求知、也最懂得‘感恩图报’的。”

“另外,把今日朝堂上宁王妃如何‘舌战群儒’、如何驳斥帝师、如何引得陛下侧目的‘英姿’……好好润色一番,传到皇后娘娘和太子哥哥耳朵里去。尤其是那句‘强国富民之基,岂分男女?’要一字不漏!”

黑影领命,如鬼魅般消失。

萧景宸看着棋盘上那条被彻底围死的大龙,眼中闪烁着残酷而兴奋的光芒:

“苏攸晚,你这把刀,真是越来越锋利了……本王很期待,你最终会砍向谁的头颅?”

“女子算学班?好得很!就让这星星之火……先从宁王府内苑,烧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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