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留学(1 / 1)

马德里的午后总裹着层蜜色的光。我蹲在丽池公园的银杏树下捡落叶,指尖刚触到片完整的扇形叶,身后就传来声轻唤,德语的“如玉”带着点地中海海风的湿意,撞得我手里的落叶簌簌往下掉。

回头时,泰雷就站在不远处的喷泉边,米白色风衣被风吹得鼓起,像当年在柏林为我挡雪时的模样。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红色包装——是我在德国时总吃的那种草莓糖。

“你怎么……”我站起身,银杏叶的边缘在掌心硌出浅痕,像去年在悉尼机场,徐子敬帮我理围巾时,我攥皱的登机牌。

他朝我走过来,步频慢了些,不像从前那样带着股少年人的莽撞。“公司调派来马德里三个月,”他把纸袋递过来,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带着点凉意,“秀芸说你在康普顿斯读金融,猜你可能会来这儿。”

纸袋里的草莓糖还带着点余温。我捏着糖纸没说话,突然想起昨晚和徐子敬视频,他举着新家的设计图笑:“书房的窗台够宽,能放下你捡的那些破叶子。”屏幕里武汉的夜色里,他颈间的粉色小熊项链晃得亮眼,像颗不会暗的星。

泰雷似乎看穿了我的走神,低头踢了踢脚边的银杏叶:“在柏林时……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停在肩头的鸽子,“那时候太急了,总觉得抓住你就抓住了全世界,其实是我太胆小,怕你觉得我配不上。”

风卷着银杏叶打旋,落在他的风衣上。我望着他耳尖泛起的红,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徐子敬在汽修店给我打电话,说“考驾照比修发动机难”时,也是这副窘迫又认真的模样。

“我在慕尼黑看了你朋友圈,”泰雷突然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比记忆里深了些,“你去悉尼歌剧院那天,发了张贝壳顶的照片,配文说‘像子敬设计的手环’。”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是密密麻麻的德语笔记,“那时候我就想,该学着尊重你的牵挂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阳光泡软的棉花糖。我们会开两小时车去郊外的中餐馆,就为了喝口紫菜蛋花汤,他总把我不爱吃的香菜挑出来,说“你皱眉的样子,和在柏林小酒馆嫌黑面包硬时一模一样”;我在西班牙公司实习,邮件标题错写成“想带先生来上班”,HR回复“欢迎携伴”时,他红着脸摆手:“我可不敢抢徐子敬的位置,顶多算个……陪读的。”

最暖的是学德语的午后。我们坐在学校的橄榄树下,他翻开教材,指尖点着“Liebe”(爱)这个词:“发音要轻,像你给徐子敬发语音时的语气。”他示范时,喉结轻轻滚动,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星星点点。

“太难了,”我把课本往草地上一扣,挫败地盯着“Schmetterling”(蝴蝶)这个词,“比解金融模型还绕。”

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颗橘子糖,是上饶产的那种,糖纸皱巴巴的,像被揣了很久。“你看,”他剥开糖纸塞进我嘴里,甜意漫开时,他指着不远处的花丛,“那只蓝蝴蝶,德语就叫‘Blauer Schmetterling’,是不是好记些?”

橘子糖在舌尖化开时,我突然想起高三寒假,徐子敬在电话里呵着白气说:“等我考了驾照,就去上饶给你带橘子糖。”那时候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不像现在,视频里总带着点疲惫,却总笑着说“不累,想多看你会儿”。

泰雷的改变藏在细节里。他会记得我喝咖啡要加两勺糖,每次买咖啡都提前跟店员说;会在我熬夜写论文时,默默在桌角放杯热牛奶,杯沿贴着张画歪了的小熊便利贴;甚至连我的西班牙语笔记本,他都在空白处标上德语注释,说“万一你以后去德国,用得上”。

有次逛跳蚤市场,我对着个旧古筝模型发愣,他突然说:“徐子敬给你设计的琴房,是不是也摆着这样的摆件?”我转头看他,他正低头给模型掸灰,耳尖红得像被夕阳烧过,“秀芸发过你们新家的设计图,我……我存了张。”

那天晚上,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翻手机,相册里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泰雷教我德语时,我偷拍的他低头看教材的侧脸,阳光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另一张是上周徐子敬发来的,他站在武汉老巷的桂树下,举着串刚摘的桂花,说“等你回来泡酒”。

指尖在两张照片间划来划去,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路是走出来的,不是选出来的”。在柏林时我总觉得,对泰雷的怨和对子敬的念,像天平的两端,必须压垮一头才行。可在马德里的阳光里,我突然懂了——有些牵挂是根,扎在故土;有些陪伴是风,推着你往前走,并不相悖。

离别的前一天,泰雷带我去了趟山顶的教堂。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是枚银质的银杏叶吊坠,背面刻着行小字:“愿你所到之处,总有光。”

“去德国后,”他把吊坠放进我手心,掌心的温度烫得我指尖发颤,“要是德语卡住了,就看看这个,像我在旁边念叨‘舌尖再顶一点’。”

我把吊坠塞进毛衣里,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挂着徐子敬送的银戒指,两枚银器轻轻碰撞,像在说悄悄话。“泰雷,”我抬头看他,夕阳落在他眼里,像盛着片海,“谢谢你。”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像极了当年在柏林,我哭着说“想家”时他做的那样:“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我知道,变好从来都不晚。”

去德国的飞机起飞时,我从舷窗往下看,马德里的红屋顶在阳光下闪成片星海。手机震了震,是徐子敬发来的消息:“查了德国的天气,下周降温,记得穿我给你寄的那件厚外套。”

指尖划过屏幕,又摸了摸心口的两枚银饰。突然明白,人生这趟旅程,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单选题。有人在故土等你归航,有人陪你看沿途风光,都是岁月给的温柔。而我要做的,就是带着这所有的暖意,继续往前,像马德里的阳光那样,坦荡,且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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