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急报的纸卷在北漠王手里簌簌作响。
他的脸,红转青,青转黑。
“废物!”纸卷被猛地砸在地上,卷轴散开,露出上面的血迹。
满殿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烛火都忘了跳动。
夜宸第一个站出来:“父王,儿臣愿去西境!”
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却透着力量。
北漠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好!给你五千铁骑!”
酒碗在案几上蹦了蹦,酒液溅在明黄的桌布上,像朵丑陋的花。
夜宸领命时,不知怎的,我感觉他的目光扫过了我。
极快,让我都有几分恍惚。
我低下头,指甲掐进了掌心也浑然不觉。
西境……是大曜的旧地。
他这一去,不知又有多少故国百姓遭殃。
宫宴就在这场风波中结束了,杯盘狼藉。
阿竹扶着我,走得磕磕绊绊:“公主,北漠的三王子要去西境了……”
我没说话。
任由风掀起我的衣袍,像面破了洞的旗。
回到瑶光殿,我才发现自己的袖袋里多了张字条。
是阿竹趁乱塞进来的。
我认得那个字迹,是故国赵将军的,潦草而急促。
“西境守军空虚,速寻布防图。”
烛火舔着字条的边角。
我看着火苗里扭曲的字迹,像在直视无数双求救的眼睛。
次日清晨,王后派人送来衣物。
那是一身锦缎,绣着展翅的漠鹰。
针脚细密,金线耀眼。
“王后说,三王子出征,公主当去送行。”
送衣的嬷嬷眼神里带着挑衅。
我抚摸着冰凉的锦缎,岂会参不透其中玄机?
按北漠习俗,这些都是王妃应该做的事情。
她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替我谢过王后。”我把衣服叠好,放回托盘,“只是罪女身份卑微,不敢穿如此贵重的衣物。”
刹那间,嬷嬷的脸沉得能滴出水:“公主可想好了?”
“罪女不敢抗命,”我拿起那件素裙,“但也不敢僭越。”
“哼,你好自为之,王后可不喜欢被别人拒绝。”
嬷嬷甩袖离去时,门槛被踹得震天响。
阿竹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公主,这不是摆明了要得罪那个王后吗?”
我将素裙套在身上,领口的毛边刺得脖颈发痒。
“得罪,总比死得不明不白好。”
城门口的风比别处更烈,铁骑列成黑压压的阵。
夜宸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朵开在血里的花。
他翻身上马时,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我依然穿着素裙,站在角落里,像棵不起眼的草。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号角声起时,地动山摇。
铁骑扬起的尘土迷了我的眼。
直到队伍走远,我还站在原地。
手里攥着那枚从窝头里发现的石子。
几日后,我借口给王后请安,溜进她的偏殿,准备寻找布防图。
香炉里的龙涎香浓得呛人,书架上的卷宗码得整整齐齐。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猛地转身,竟然……是夜宸?!
难道……
他那件玄色披风上,还沾着西境的沙。
“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比出发前更冷。
我的手心早就满了汗水:“给王后送茶。”
他走进来,靴底碾过地上的花瓣:“王后的茶,需要你亲手送?”
他步步紧逼。
我退到书架边,后背抵着冰冷的木头,极力保持镇定:
“三王子刚刚凯旋而归,怎么不去复命?”
他停在一步之外。
身上的血腥味混着风沙的气息,像要把我吞噬。
“我倒想知道,”他的目光落在我发间的桃木簪上,“大曜的公主,为何对王后的书房这么感兴趣?”
烛火在他眼里跳动,像两簇危险的火苗。
我挺直脊背,迎上他的视线。
“我只是想看看。”
“看什么?”
“看北漠的王后,”我笑了笑,声音发颤,“是不是也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的手突然按在我头顶的书架上,阴影将我笼罩。
呼吸交缠,带着危险的热。
“林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警告你,别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