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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水蛇腰”的流言(1 / 1)

金川的风雪稍歇,天色却仍旧灰黄,铅云低垂,仿佛一块肮脏油腻的抹布沉重地悬在筒子楼斑驳的头顶。空气凛冽地抽紧,混杂着煤烟粉尘的干燥寒意钻入鼻腔深处,刺得人生疼。

林蔓刚走到向阳北里三单元那扇腐朽掉漆的铁门洞下,楼道里那扇熟悉的绿门恰好拉开一条缝。邻居马婶探出那颗烫着夸张波浪卷的脑袋,干瘦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迅速地在林蔓身上溜了一圈,又闪电般缩回去,伴随着一声刻意提高的“哼”音,门缝在她身后砰地合拢,发出沉闷的抗议。林蔓握着门把的手顿在半空片刻,指尖感受着冰冷铁器传来的寒意,随后垂眼推开了自己的家门。

屋内的寒气如同凝固的河水。煤炉不知何时已熄灭,暗红的炉灰早已冰冷,毫无生气。桌上放着一碗结了层薄薄冰渣的玉米糊糊,干冷发硬。母亲李桂琴蜷缩在角落里,眼睛无神地盯着破洞的顶棚,脸颊深陷下去,笼着一层死灰般的木然。

厨房的水池边堆着未洗的碗碟,污垢凝结,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酸腐气味。空气里依旧漂浮着劣质酒精散不尽的分子,混合着继父韩大魁沉睡的沉重鼾声。林蔓放下围巾,径直走到水池边挽起袖子,刺骨的冰水瞬间冻得她手臂发麻。指骨上薄薄的冻疮被冷水一激,裂口处针扎般刺痛。水龙头发出嘶哑的鸣叫,冰冷的水柱撞击着池底的搪瓷发出空洞声响。

“厂里……”李桂琴干涩嘶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事儿……”

“嗯,”林蔓头也没抬,将结着冰碴的玉米糊糊碗狠狠沉入水中,冰渣碎裂的声音清脆得有些刺耳,“辞退了。”

水龙头嘶嘶叫着,冰冷的水柱撞在搪瓷上发出空洞的呜咽。屋角的李桂琴闻言身体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短促压抑的吸气声,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只余继父沉重浑浊的鼾声在室内起伏。

楼道里蓦地爆发出阵阵压抑的哄笑,紧接着是刻意放高的议论声浪,裹挟着刺骨的寒风从门缝灌入屋中,每个字都如同冰凌,狠狠刮过林蔓耳边:

“瞧瞧!我就说吧!那姓韩的老酒包家!”

“啧啧,真招男人,还没干啥工作就‘下岗’喽!听人说是在‘金孔雀’……穿个破棉袄勾上阔少爷了!”

“老韩那老疙瘩就这命?喝两盅黄汤就想骑亲闺女!啥玩意儿!真当自己是土皇帝哩!”

“呸!你懂个屁!那样的身条儿,就是‘水蛇腰’!命里就带‘妨’!亲爹爹也得防!”

“水蛇腰!”

这三个字如同淬毒的针尖狠狠扎进林蔓的脊背,刺穿了冻僵麻木的皮肤。她攥着碗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指甲几乎要陷进碗壁中。冰冷的激流冻僵了她的手掌,沿着神经向上麻木攀爬。窗外铅云沉得几乎要压垮低矮的房屋。楼道里的哄笑议论如同被扩音器放大般在耳边循环响起,夹杂着鄙夷不堪的字眼——

“水蛇腰!破鞋!”

那声调里的得意和恶意如同淬了冰的针,密密匝匝扎在耳膜上。母亲李桂琴蜷缩在炉子旁唯一一张吱呀作响的藤椅里,枯槁的脸上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向结了厚厚冰花的窗棂,嘴唇无声地嚅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干枯皴裂的手胡乱地在同样枯槁的脸上抹了一把。

林蔓转过身,水槽里的碗碟发出一阵叮叮咣咣的碰撞脆响。冰水顺着她发紫的手腕蜿蜒流下,带着寒气沁入袖口,冰碴碎裂的触感刺痛而真实。她将洗好的最后一只碗重重叠在破木柜上。“砰”地一声闷响,震得柜子上盖着的褪色塑料布都哆嗦了一下。

厨房里唯一一盏十五瓦灯泡光线昏暗,摇曳的光晕将她的侧影投在布满陈年油污的墙壁上。那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无声扭曲着:细腰处的线条被光影拖拽得过分纤细,然后陡然连接上被放大的臀部轮廓,形成一种怪诞而充满强烈暗示性的剪影——恰恰落在林蔓面前的墙壁上。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那扭曲丑陋的影子,胸口的冰冷石块无声地往下沉坠。窗外呼啸的北风卷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鬼哭般的凄厉声响。屋子里凝结着浓重的死寂,只余冰水在冻疮裂口上无声蔓延的、迟缓而尖锐的痛感提醒她,这绝望的冰窖里还有一丝微弱的知觉尚存。那堵肮脏墙壁上扭曲的剪影、楼道里肮脏不堪的议论、母亲麻木绝望的静默,连同窗外的鬼哭狼嚎一起,构成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将她死死捆缚。那名为“水蛇腰”的标签仿佛滚烫的烙铁在她灵魂上刻下印记,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扎入心房深处。

“水蛇腰”三个字像冰冷锋利的刀片,轻易地割开了金川市的喧嚣表皮,露出底下暗流涌动的粘稠欲望与污秽想象。当沐阳再次踏入“金孔雀”,孙胖子、猴三那群人早已按捺不住兴奋,像嗅到了腐肉的鬣狗般围拢上来。

灯光光怪陆离的打在猴三脸上,他凑近了沐阳,眼睛里闪烁着猥琐而兴奋的光:“阳少!打听出来了!向阳北里!三单元!那小妞儿叫林蔓,红旗三厂下岗的!”他竖起拇指,夸张地比了个下流的手势,“啧啧,那身段!正经八百的‘水蛇腰’!厂里那些老工人都说她是……”他挤眉弄眼,故意压低了声音,“克星!妨人的!先是克得她亲爹没了,克得厂子半死不活,连她那老酒鬼继父都被‘克’得摔了个狗啃泥!”

“对!对!”孙胖子也立刻挤进来,唾沫横飞地补充,挺着硕大的啤酒肚,“街坊邻居传得邪乎!走道儿那俩瓣儿扭得呦……啧啧!”他故意扭曲着身体做出一个下流动作,“就她那模样,能在‘金孔雀’穿个破棉袄晃悠?阳少您眼神可真毒!一眼就把她从犄角旮旯里叼出来了!这‘猎物’够劲儿吧?”胖子暧昧地用手肘顶了顶沐阳的胳膊,挤眉弄眼。

卡座里响起一阵哄笑声,下流猥琐,充满了恶意的快感。几个青年像欣赏一件稀奇的玩物般兴奋地交流着各种污言秽语。

沐阳斜倚在卡座柔软的椅背上,晃动着手中剔透的玻璃杯,金黄的酒液在五彩射灯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猴三和孙胖子带着恶意的调笑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那些关于“水蛇腰”、“妨人”、“克星”的荒谬流言被他们兴致勃勃地添油加醋,描绘成低俗下流的感官享受。然而,沐阳嘴角却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落在杯中摇晃的液体上,如同审视一块琥珀里凝固的异虫。猴三那句“在犄角旮旯被叼出来”的粗鄙比喻飘过,他唇角微扬,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微妙的不悦,但又被更强烈的兴致所覆盖。

他并未参与那些猥琐的哄笑,只是优雅地啜饮了一口杯中昂贵的洋酒,液体在舌尖灼烧滚动。周围同伴们刻意压低又难掩兴奋的污言秽语,描绘着那个“水蛇腰”如何妖娆、如何克人、如何低贱,如同在把玩一件肮脏却新奇的玩具。当那些猥亵的揣测和不堪的具体形容钻入耳中,沐阳眼波微动,那杯中的璀璨光辉映在他瞳孔深处,翻涌起一片幽暗而灼热的漩涡。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在舞厅斑斓光线下惊鸿一瞥的腰肢——纤细得仿佛易折,却又在破旧棉袄下勾勒出饱满的弧线,如此矛盾,如此勾魂地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被“水蛇腰”一词精准具象化后,这具蒙尘美玉般的身体瞬间具备了更强烈的感官冲击力。这不再仅仅是一件猎物,而是一次极具挑战的征服,他要亲手拭去覆盖在这块玉上的肮脏灰尘,让它在他手中展现出应有的光芒。

“这朵带刺的野花儿,”他放下酒杯,玻璃底座在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嘴角勾起一个饶有兴味的笑,“有点意思。”

卡座里瞬间安静了一刹,同伴们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暧昧笑声。猴三挤眉弄眼地凑得更近:“阳少,您是想……尝尝‘蛇’味儿?”周围再次响起哄笑。

沐阳没接话,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杯口,眼神投向舞池中摇曳的迷乱光影,仿佛穿透喧嚣看见了那个裹着蓝灰色旧袄、眼神像蒙霜湖水的女人。胸中那点被无聊生活磨蚀殆尽的躁动重新被点燃。这具被贴上“灾星”“克父”标签的身体,像一束燃烧于潮湿深渊中的蓝色火焰,冰冷与魅惑交织,在喧嚣的舞厅边缘勾住了他的视线,而后又在肮脏的市井传言里愈发清晰、锋利。那窄窄的腰身仿佛一条冰冷柔韧的细蛇,带着禁忌的诱惑,无声缠绕上沐阳被千篇一律的庸脂俗粉填满的认知,狠狠嵌入他躁动不安的灵魂深处。这束来自深渊的火焰正熊熊燃烧,而他却感到一丝久违的战栗般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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