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枰劫争(1 / 1)

方伯墨晶镜片后冰冷的火焰剧烈跳动着,死死盯着昏迷的陈天元。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那件来历不明的机关道具,都让他困惑不解,更加凝重。

方伯缓缓走到金属台前,那只冰冷的青铜机关手伸出,指尖萦绕着极其细微的青紫色能量丝线,再次探向陈天元的镣铐。

然而,就在能量丝线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他猛地停住了。青铜机关手悬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方伯墨晶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难以置信!

这和刚才谢梦瑶想要触碰陈天元皮肤刹那的波动完全不一样!

在当时阵法引发寒气回溯反噬的瞬间,方伯确认自己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波动!

那并非纯粹的自然力量!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精粹、更加……本源的力量!其核心深处,隐隐透出一股让他的青铜机关手又渴望又恐惧的气息!这气息……与“清宴城”核心数据库中某个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关于“冰原结界”真正起源的禁忌传说……产生了难以言喻的联系!

“怎么可能……”方伯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盯着陈天元苍白的面容,仿佛在看一个行走的、活着的禁忌。

那他之前的研究矛盾完全解释的通了。谁能想到这野小子体内的秘密,其价值和对域鉴府可能产生的影响,远超他最初的预估!贸然进行粗暴的实验甚至解剖,极可能触发无法预料的灾难性后果,或者……毁掉这万载难逢的“样本”!

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潜在的危险警告在他冰冷的思维中激烈碰撞。

最终,研究者的贪婪和对图腾的敬畏暂时压倒了立刻动手的冲动。

他缓缓收回了青铜机关手,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画着梵文与九宫格的机关道具,轻声地说了些什么。随即像得到某种授意般意志坚定了起来。

符文镣铐流转的压制性青紫色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只留下基础的物理禁锢。青铜软管转而注入一种散发着温和的淡绿色液体,开始缓慢修复陈天元体表的冻伤和撕裂伤。

方伯站在阴影里,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墨晶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微光。三天……他需要这三天时间。这野小子……暂时还不能死,也不能交给目外城的人。

三天后,目外城机关门巨子堂。

这里的风格与方伯“绳墨斋”的粗犷冰冷截然不同。巨大的殿堂由温润如玉的黑色冬山木构筑,穹顶高远,镶嵌着模拟星空的巨大阵法,柔和的光芒洒落。地面是光洁如镜布为九宫格的墨色石板,倒映着殿内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线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提神醒脑的檀香,混合着一种精妙的金属与奇特灵液混合的气息。

陈天元睁开眼时就已经躺在了这座象征“目外城”权力核心的大殿。他身上的伤口在灵液的温养下已经结痂愈合,体表的冻伤也消退大半,露出原本被风雪磨砺出的暗色的皮肤。一身粗糙但干净的灰色布衣遮住了赤裸野蛮的身体,手脚上戴着特制的、刻有繁复云纹的青铜镣铐,虽无符文压制,却沉重异常,限制着他的行动。体内那股源自冰棘花的神秘力量,依旧畏惧这流转的阵法,在深处涌动,被强行压制后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精神却已清醒了许多。

大殿中央,一张宽大厚重的墨玉长案后,端坐着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面容富态,轮廓刚硬如,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微笑间精光内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种……洞悉人心的精明。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袍,样式古朴,用料却极其考究,袍服上用暗金线绣着复杂的、类似齿轮咬合与九宫格的图案,低调中透着低调的尊贵。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上把玩着的一对物件——并非玉器或文玩,而是两颗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黑色冬山木球。球体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不断流动变幻的符文。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拨弄着木球,球体在掌心无声地旋转、碰撞,发出极其细微、如同珠玉落盘的清脆声响,每一次碰撞,球体表面的符文都随之流转,散发出微弱却精纯的能量波动。

此人正是域鉴府东北星左辅城主,兼目外城第三十七任机关使——谢屏山。

在谢屏山长案的下首左右两侧,还坐着两人。

左侧是一位老者,身着月白色云纹道袍,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眼神温润平和,手持一柄白玉拂尘,气息渊深似海,一派仙风道骨。他身后侍立着两名年轻男子,皆神色俱佳,仪表堂堂。

右侧则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穿着与方伯风格相似的深青色工装,只是更加华贵,胸前佩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青铜齿轮徽记。他正是方伯的上司,域鉴府“悬衡院”的院正——方钦。他目光低垂,仿佛在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一杯袅袅升腾着灵气的清茶,但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陈天元,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复杂。

陈天元被带到长案前数丈处站定。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谢屏山手中那对木碰撞发出的、富有韵律的脆响,如同无形的压力,敲打在陈天元的心头。

谢屏山终于停下了手中把玩的木球,深邃的目光落在陈天元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直视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精准。

“陈天元?”谢屏山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能让人不自觉安静下来的力量,“来自域鉴府目外北海岸茅献村?”

陈天元喉咙有些发干,他能感觉到大殿内几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和阴鸷的墨衡。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悸动和镣铐的沉重感,努力站直了些,用带着冰原口音的沙哑声音回答:“是。”

“很好。”谢屏山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墨玉案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仿佛在计算着什么。“据我机关门消息,他们抵达北海边缘时,只发现你一人因某种冰棺机关术得以存活,现场有却只有少数几只冰傀...冰鸟残骸,以及只有蓝凤出现才有的‘绝对冻结’冰柱的遗迹。而你的村落……”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左侧那位月白道袍的老者,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生意人谈损失时的惋惜:“雪长老,还是由贵派来详述吧。毕竟,惨案现场,是贵派弟子最先发现的后续勘查。”

那位被称为雪长老的老者闻言,温润平和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悲悯,他微微叹息,声音清越如泉:“可悲可叹。谢城主所言属实。贫道乃‘殛云派’外门执事莫容雪。约半月前,我派一队在外游历的弟子,于返程途中路过北海岸外围,本想顺路采集些‘冰棘草’,却意外发现……贵城记录在册的十三座遗民村落皆……”

静虚道长的话语清晰而克制,但描绘的景象却让陈天元如坠冰窟!

“……整个村落,已成一片死寂冰冢。所有屋舍、生灵,皆被一层极其诡异、坚硬逾玄铁的幽蓝色坚冰覆盖、冻结、粉碎……非自然寒冰,其中蕴含的乃是‘冰傀’特有的、极度精纯的妖气!范围与强度远超寻常可能冰傀之活动。现场残留的种种证据表明,此次由“蓝凤”统领,且……有大规模、有组织的屠戮迹象,绝非偶遇袭击。”

屠村!冰傀屠村!

陈天元浑身剧震!虽然早有预感,但当残酷的事实被如此平静地陈述出来,那灭顶的悲恸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内爆发!他想起了风雪中温暖的篝火,想起了二叔粗糙的手掌,想起了村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切,都没了!被那些该死的冰傀……

他双目瞬间赤红,体内蛰伏的神秘力量受到强烈情绪的牵引,却被束缚手脚的青铜镣铐狠狠压制了下来!

“嗯?”雪长老后的一名青年猛地抬起头,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陈天元身上的异状。

谢屏山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仿佛看到了某种……有价值的东西。他并未阻止陈天元情绪的爆发,反而用指节再次轻轻敲了敲墨玉案面,那清脆的叩击声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让陈天元矛盾挣扎的精神和力量微微一滞。

“节哀,小友。”谢屏山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或者说是……控制力量,“惨剧已生,悲愤无益。目外城巡狩八荒,镇压秽煞,护佑遗民,乃我目外城天职。此等惨案,发生在目外城巡狩区域,是我目外城失察之责。”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最精明的商人开始切入正题:“正因如此,查明真相,追剿元凶,为逝者讨还公道,更是我城不可推卸之责!雪长老所在的‘殛云派’,乃正道翘楚,精研五行术法,对此案亦有追查之责。故今日召你前来,一是告知你村落之事,二是需要你全力配合雪长老与方院正,回忆当时情形,尤其是……”

谢屏山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陈天元身上,那对在掌心缓缓旋转的木球表面的符文流转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一丝:

“……你是如何在那等绝境下存活?这冰墙的碎片又是何处而来?以及最关键的是——那些‘冰傀’,为何会突然停止攻击消失不见?当时,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你‘做’了什么?”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陈天元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奇异事件的当事人,直接推到了这场惨案调查和力量探寻的风口浪尖。同时,也将殛云派和悬衡院都拉入了这个漩涡。这既是对陈天元的审问,也是在几方势力间,巧妙地平衡与施加压力。

方钦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陈天元,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觊觎——他已和方伯用机关器交换了部分信息。

雪长老则神色凝重,温润的目光中带着悲悯,也带着对真相的执着探寻。

陈天元戴着冰冷沉重的镣铐,感受着体内因悲愤而汹涌的却抗拒而畏缩的力量,面对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如同精密算盘般的城主,以及代表殛云派和域鉴府最高力量的两方人物。他知道,关于二叔的神秘机关道具、冰棘花绽放的秘密,再也无法隐藏。他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将自己推向未知的深渊,也可能……成为揭开屠村惨案真相和自身血脉秘密的唯一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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