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梅花易数(1 / 1)

立秋后的诗滢轩,风里多了丝凉意。沐荷正整理案头的旧书,指尖触到本泛黄的古籍,封皮上的“梅花易数”四字已有些模糊,像被岁月摩挲过太多次。

“老秀才说,这书是从西湖旧宅的暗格里找到的。”临风从后屋进来,手里捧着壶刚煮好的茶,茶香混着墨香,在屋子里散开,“扉页上有璞玉的题字,像是他早年游历杭州时留下的。”

沐荷翻开书,宣纸脆得像枯叶,每翻一页都发出“簌簌”的响。书中的卦象图旁,密密麻麻写满批注,有的字被水渍晕开,像洇在时光里的泪。她忽然停在“观梅占”那页,上面画着两雀争枝的简笔图,雀羽用朱砂点染,像滴在雪地上的血。图的下方写着:“心动起卦,以数推运,见微知著,方得易理。”

“这占法,倒和我们找旧物时的感应有些像。”沐荷想起在康桥破庙寻到的残信,当时她指尖刚触到信笺,案头的琉璃灯就晃了晃,像是在呼应什么,“就像物件也懂人心,会在对的时候显形。”

临风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墨玉,形状像朵半开的梅花,花瓣上的纹理与书中“梅花占”的卦象隐隐重合。“这是在旧宅的枕下找到的。”他把墨玉放在沐荷掌心,玉上还留着他的体温,“玉质温润,想来是贴身之物。”

沐荷握住墨玉时,手心忽然一热,眼前竟闪过幅画面:西湖的画舫上,璞玉正对着盏油灯写诗,碧玉坐在一旁,用梅花簪挑着灯芯,灯影晃在他们脸上,像幅被揉皱的画。

“是梦吗?”她喃喃自语,墨玉在掌心微微颤动,像活了过来。临风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两人的指尖同时触到玉上的纹理,竟觉出些微的烫。

“不如用梅花易数起个卦。”临风指着书中的起卦法,“就以这墨玉为媒介,看看能算出什么。”

沐荷深吸一口气,按照书中所述,以墨玉的重量、形状、纹理确定数字,再依先天八卦数理推出卦象。她的指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写下本卦、互卦、变卦,笔锋颤抖,像在与百年前的人对话。

“本卦为泽火革,离火在上,兑泽在下。”沐荷望着卦象,眉头微皱,“离为火,象征光明、热情;兑为泽,代表润泽、喜悦。火在泽上,似有变革之象。”

临风接过话:“互卦见天风姤,乾为天,巽为风。乾刚健,巽柔顺,上下相遇,恐有变数。”他的指尖点在变卦上,“变卦成雷火丰,震雷在上,离火在下,震为动,离为明,似暗示行动可得光明。”

两人正沉吟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铃铛响,辆骡车缓缓停在诗滢轩门口。赶车的是陈驼子,他的毡帽上沾着草屑,怀里抱着个木箱。

“从南边的旧书铺收来的。”陈驼子把木箱放在地上,“老板说箱子夹层里藏着些旧物,看着像老物件,就给我了。”

沐荷打开木箱,里面铺着层蓝布,上面放着本线装书,正是璞玉的《湖上吟》。书的封皮已经破损,却在书脊处用红线细细缝补过,像谁用针脚缝住了时光的裂痕。

“你看这里。”她翻开书,扉页上有行用胭脂写的字:“梅香入梦时,寻旧人归处。”字迹的边缘有些发晕,像写的时候,泪水落在了纸上。

临风忽然想起梅花易数里的“应期”,他掐指一算,“今日是立秋后第五日,兑泽与震雷之气渐盛,莫非是暗示我们近日要有所行动?”

沐荷点头,目光落在《湖上吟》的插图上——西湖的断桥边,两人撑伞而立,伞面上绣着梅花,与案头的墨玉纹路一模一样。

“去西湖。”她轻声道,像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回应百年前的呼唤。

再到西湖时,已是中秋。湖面被月光镀了层银,远处的雷峰塔在雾里浮着,像幅淡墨的剪影。沐荷与临风雇了条小船,船娘摇着桨,船舷边的水纹像流动的墨。

“去年中秋,我们还在诗滢轩赏梅。”沐荷望着湖面,想起去年此时,临风在梅树下用红绸系灯,灯影映在雪地上,像朵盛开的梅,“没想到今年,会为了寻旧物再来西湖。”

临风从行囊里取出墨玉,在月光下,玉上的梅花纹理愈发清晰,像要从石中绽出。“就以这墨玉起卦,看看旧物藏在何处。”他说。

沐荷依着梅花易数的法子,以墨玉的光泽、温度、触感确定数字,再推出卦象。“本卦为山风蛊,艮山在上,巽风在下。”她望着卦象,眉头紧锁,“艮为山,主静止、阻碍;巽为风,主变动、消息。山风相叠,似有隐藏之物待寻。”

临风接着看互卦,“互卦见雷泽归妹,震雷在上,兑泽在下。震为动,兑为悦,动而有悦,或有转机。”他的目光落在变卦上,“变卦成地风升,坤地在上,巽风在下,坤为顺,巽为入,顺势而入,似有指引。”

船行至湖心时,沐荷忽然看见水面上漂着片荷叶,叶面上放着个布包。她伸手捞起,打开一看,里面是块绣着梅花的手帕,手帕的边角绣着“璞玉”二字,与《湖上吟》扉页的题字一模一样。

“是他的。”沐荷指尖抚过绣字,像触到了百年前的温度。手帕上还沾着点墨,像是写诗时溅上的,墨痕晕开,竟与墨玉上的梅花纹路重合。

“这是线索。”临风望着手帕,“梅花易数里说,凡有所遇,皆为卦象之应。这手帕出现在此处,必与旧物有关。”

两人顺着手帕的指引,在西湖边的一处废园里寻到座旧宅。宅门半掩,门环上挂着把生锈的锁,锁孔里插着把断了齿的钥匙,像谁匆忙离开时留下的。

“就是这里。”沐荷说,她的心跳得厉害,像能听见百年前的脚步声。临风用力推开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响,惊起檐下的几只麻雀。

宅院里荒草丛生,正屋的窗棂碎了,月光漏进来,在地上投下点银斑,像谁掉了颗泪。沐荷在正屋的案头找到个木盒,盒盖上刻着朵梅花,与墨玉的形状一模一样。

“里面会是什么?”她伸手去开盒盖,盒盖纹丝不动,像是被岁月锁住了。临风从怀里掏出墨玉,放在盒盖上,墨玉与梅花刻痕恰好重合,盒盖“咔嗒”一声开了。

盒子里铺着层蓝布,上面放着本泛黄的手札,正是碧玉的《西湖梦影》。手札的封皮用红线系着,线尾打着个死结,像藏着许多心事。

沐荷翻开手札,里面的字迹娟秀,却在多处留有墨团——有时是写着写着突然晕开,像滴眼泪落在纸上;有时是笔画突然加重,纸背都透出痕迹,想来是写到动情处,指尖用力到发颤。其中一页画着幅极小的画:两人坐在西湖边的梅树下,一个在写诗,一个在磨墨,旁边题着“梅香共墨”。

“这画里的梅树,不就是我们在诗滢轩种的那株吗?”临风忽然指着画中梅树的形状,与诗滢轩院中的那株分毫不差,“难道他们当年……”

沐荷接着翻,手札的最后一页写着:“梅开时,等君归。”字迹的边缘已经模糊,像被泪水泡过许多次,却在月光下透着倔强的红。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等。”沐荷轻声道,指尖抚过字迹,像触到了百年前的牵挂。临风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指尖相触,像握住了时光的线索。

离开旧宅时,天已微亮。西湖的水面上飘着薄雾,雾里隐约有灯笼的光在晃,像许多跳动的心。沐荷把碧玉的手札与璞玉的《湖上吟》放在一起,两本书的纸页慢慢翘起,仿佛要往一起靠。

“你看,他们终于团圆了。”她笑出声时,晨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像无数颗星星在闪烁。临风从行囊里取出墨玉,在晨光里,玉上的梅花绽放得愈发娇艳,像在诉说着两世的牵挂。

“回去吧。”他说,“带着他们的故事,回到诗滢轩。”

沐荷点头,两人上了小船,船娘摇着桨,船舷边的水纹像流动的墨。沐荷望着湖面,忽然看见水中映出两人的影子,与百年前的璞玉和碧玉重合,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梅花易数,算的不是命。”她轻声道,“是人心,是牵挂,是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

临风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影子在水面上相叠,像两颗靠得极近的星,在岁月的夜里,亮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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