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
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可是我妈却在晚饭的时候突然肚子疼,摔了碗就躺在床上一顿哀嚎。
不过好在我没有太折腾我妈,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从我妈的肚子里钻出来了。
我落地的时候,院子里忽然飞进来好多喜鹊,站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风起云涌下,天上的云变成了祥龙的模样,被天边的晚霞映的通红。
一个算命的见此异象停了下来,站在我家门口掐指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是天上的神仙转世,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福佑家族。
我爸一高兴,给了那算命的两千块的红包。
要知道我出生的那个年代,人均工资都还没有破千。
不过好在,我爸妈一直都在外面做点小生意,家里的条件也算是中等偏上了。
我妈翻遍了词典,给我起名温梨初。
第二天,天色刚见蟹壳青,就有人拎着鸡蛋登门来看我妈。
还硬抓着我爸问,昨天那个算命的到底跟我爸说的是啥,后来我爸才知道,一夜之间村路上所有的花都开了……
东北的三月三,还没有开化。
积雪的村路上开满了鲜花,称得上是奇景,结合昨天算命先生跟我爸说的那些话,不管是家里人还是村里人,都认定了我就是神仙转世,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唤我一声小神仙。
我爸和我妈干劲更足了,还没等我妈出了月子,俩人就又回城里了。
算命先生说的没有错,自从我出生以后,我爸妈的生意蒸蒸日上,没几年听说就在城里开了店面,流水一样的钱送回家里。
每年爸妈回来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但是我并没有和他们疏远,反而更加的亲昵。
我十岁那年生日。
爸妈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可是等到了天黑,我也没能等到他们回来。
第二天,一具被扒了皮的尸体挂在了我家的大门上。
爷爷慌忙的捂住了我的眼睛,可就那匆匆的一眼,我觉得那尸体好像对着我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爷爷没有报警,而是就那个尸体上戴着的一串檀香木的佛珠,便认定了这具没有皮的尸体是我爸。
我妈没有任何音讯。
可就在我爸下葬的那天,送葬的队伍刚一进坟地,就发现我妈在已经提前挖好的坟坑前,背对着东方跪着,掌心中牢牢的抓着一个红色的锦盒,盒子里是一块金镶玉的玉牌,前面雕刻了一尊玉佛,背后刻了一支梨花,那是我妈准备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就这样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同时没有了爸爸妈妈。
爷爷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几岁,抖着肩膀将我抱在怀里,“初初莫怕,就算是爸爸妈妈不在了,你还有爷爷呢,爷爷会照顾你的。”
可就在说完这句话的三天后,爷爷被人发现溺毙在了村口的那条浅河里。
家里接二连三的变故,村里人再也不喊我小神仙了,看见我的时候甚至都远远的绕开。
爷爷的后事是一个远房表叔过来操办的,听说表叔是在隔壁市开风水铺子的,看见我的时候表叔就心疼的揉了揉我的脑袋瓜,“初初莫怕,就算是爸爸妈妈没了,爷爷也不在了,你还有表叔呢,表叔会抚养你长大。”
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以后,我就同表叔回了他们家。
走的时候我没带太多的行李,但是却将我妈留给我的那块玉牌牢牢的攥在掌心里。
淮市。
我和表叔进门的时候,表婶刚做好饭,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就将我搂了过去,“这是梨初吧,长得真好看,别难过,以后就在这住下,这就是你的家。”
那是这么多天以来,我哭的最惨的一次。
表叔家里除了表婶以外,还有一个比我小了两岁的弟弟,叫周砚。
刚开始我还没有注意,但是慢慢的我就发现,周砚好像和一般的小孩子有些不太一样……
至少,脑子有点不够使。
也不知道为什么叔叔婶婶这么好的人,竟然会有一个傻儿子。
但是后来我才明白,他们能有一个儿子,就已经是老天爷打盹了。
我十六岁生日那天,婶婶做了一桌子的菜,虽然每年我生日,叔叔和婶婶都会帮我一起庆祝,但是今年明显是更加隆重。
“婶,今天你怎么做了这么多的菜,累坏了吧。”
我放下书包连忙就钻进了厨房想要帮忙,却被婶婶笑着伸手挡了回来,“你快出去歇会,今天你过生日,一会你叔回来咱们就开饭。”
被婶婶从厨房推出来的时候,叔叔刚好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蛋糕。
吃饭的时候,我看着一桌子的菜,泪眼婆娑,“叔,婶,这杯我敬你们俩,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我,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婶婶笑的有些古怪,但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叔叔随口问了一些我功课的情况,可我说着说着就没有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床头柜上燃着的两根白色蜡烛。
烛光将眼前叔叔的脸映的有些狰狞。
“叔,这,这是做什么?”我强装作镇定的样子,扯了扯自己的手臂。
叔叔冷笑了两声,“别费心挣扎了,梨初,你还记得你说过啥么,会报答我们,会照顾周砚,有些事情不用等以后,现在就可以,紫薇星宿月灵阁,你爸妈做的那些事情死了都没法投胎,没想到竟然能生出你这种命格的孩子,不过也算是给我的砚儿,留下了一丝生机。”
紧接着叔叔就抬起手,他手里竟然掐着的是针灸用的那种银针,寒光乍现,一根针直接没入了我的印堂,我口中发出了一丝惨叫,冷汗顺着额头淌进了头发丝,最后没入了枕头中。
“梨初你也别怪我心狠,你们家当初原本就是要灭满门的,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为了我的砚儿,这后面还有八针,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在房间角落的阴影处,周砚正坐在那里吃着棒棒糖看着我傻笑。
第二针、第三针……一直到第九针落下的时候,我已经连叫都叫不出声音了。
恍惚间我看见周砚的身子猛然一抖,然后从角落里站起身走向了叔叔,利落的喊了一声“爸”,叔叔瞬间喜笑颜开,而我则像是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被叔叔随意的丢到了荒郊之外。
东北的冬天,真冷啊。
就算是明天一早有人发现我冻死在这里的话,应该也不会怀疑到叔叔的身上。
毕竟叔叔养活了我这么多年,婶婶对我也是疼爱有加,无人不知。
看着悬在天上的圆月,我感觉每一寸骨头都像是被打断了一样,身体一点点的冷了下去,意识也开始游离,天空闪过两道紫色的闪电,一声闷雷炸响,就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到耳边有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还真是可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