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间带着新环境特有的局促感，混合着空调微凉的空气和隐约的消毒水气味。
程术的动作干净利落，轻松地将余淼那个不小的行李箱提起，稳稳地塞进了头顶的行李架深处，紧接着是他自己的背包，被他叠放在箱子上方，空间利用得恰到好处。
完成这一切，他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回她怀里抱着的那个不算大的随身背包上。他的眼神很平静，像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个要不要一起放上去？”声音不高，刚好盖过车厢里渐起的嘈杂。
余淼似乎还沉浸在新环境的陌生里，闻声怔了半秒，才下意识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背包带：“不用了，我随身带着。”里面是她路上要看的书、耳机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此刻更像是一个能让她稍微安心的抱枕。
程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身体自然地侧让开一步，空间并不算宽敞，他挺拔的身形几乎占据了过道的大半。“你坐靠窗的位置。”他示意道，语气是陈述而非商量，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安排感。
“好，谢谢！”余淼应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微侧着身，试图从他让出的有限空间里小心翼翼地挤过去。视线低垂，注意力全放在如何不碰到他身上，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方才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似乎又悄然复苏。
就在她身体重心前移，半个身子刚越过他身侧的瞬间——
“哇——！”一声尖锐的童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小旋风毫无预兆地从后方撞来！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像颗失控的小炮弹，完全没看路，嬉笑着猛冲过狭窄的过道，直直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余淼的后腰上！
“啊！”余淼猝不及防，惊呼声卡在喉咙里。那力道不小，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袭来，脚下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点，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世界在她眼前猛地倾斜、放大。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术那近在咫尺的胸膛——那件质地挺括的衬衫纹理——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下一刻，预想中冰冷坚硬的撞击并未发生。她毫无缓冲地、结结实实地扑进了一个温热的、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里！额头重重地撞上他坚实的胸口，鼻尖瞬间被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混合着阳光与淡淡的某种肥皂的香味完全淹没。
她下意识伸出手，紧紧地抱住程术，隔着一层帆布，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他胸腔的起伏和肌肉瞬间绷紧的硬度。
时间，再一次被无限拉长、凝固。
余淼的大脑彻底宕机。所有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家长的惊呼、车厢的广播——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唯一清晰的是自己如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耳膜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响亮，几乎要冲破喉咙。
脸颊所贴之处，是他衬衫的布料，微凉中迅速透出属于他的、比指尖温度要暖上许多的体温。这温度像火星，瞬间点燃了她全身的血液，“轰”地一下，从耳根到脖颈，再到被衣领包裹的锁骨，全都烧了起来，烫得惊人。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睫毛在不受控制地轻颤，扫过他胸前的衣料。
程术显然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变故。在她扑来的刹那，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那双骨节分明、曾稳稳握着拉杆的手，在电光火石间抬起，一手下意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背，防止她因冲力而向后摔倒；另一只手臂则迅速、有力地环过了她的肩胛，形成了一个稳固而短暂的支撑，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身前这方小小的避风港里。
他的身体在她撞入的瞬间，明显地、极其短暂地僵硬了一下。那是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射。
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如铁，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那瞬间爆发出的惊人力量感。他低垂着头，下巴几乎蹭到了她柔软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滚烫的耳廓。
余淼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在她撞击下那一下短促的、压抑的震动，以及一声极轻的、仿佛从喉咙深处逸出的闷哼。
那拥抱紧密而短暂，却又在余淼混乱的感知中被无限延长。僵在他怀里，连呼吸都忘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与他身体接触的每一个点上。
他手臂环抱的力度，他胸膛的温热，他呼吸拂过耳畔的微痒，还有那隔着背包都能感受到的、强劲有力的心跳节奏——那节奏似乎，也在最初的僵硬后，变得有些快？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
程术的手臂率先松开了力道。他托在她后背的手掌微微用力，带着一种克制的、引导性的力量，将她从自己怀里轻轻推开，拉开了一个安全而尴尬的距离。他的动作很快，但余淼还是捕捉到了他喉结再次极其快速地滚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没事吧？”他的声音响起，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语调依旧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迅速扫过她通红的脸颊和惊魂未定的眼睛，随即越过她，投向那个被家长慌忙拉住、还在挣扎的小孩，眼神里掠过一丝锐利的不悦，但很快又敛去。
余淼踉跄着站稳，心脏还在胸腔里狂乱地蹦跳，几乎要缺氧。她慌乱地摇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脸上烫得能煎鸡蛋。她死死抱着怀里的背包，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指尖深陷进帆布里。
刚才那几秒钟身体相贴的触感，那坚实温热的怀抱，那瞬间爆发的力量和保护姿态，比指尖的轻擦强烈百倍、千倍，在她脑海里掀起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死死盯着地面，感觉整个车厢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烧红的耳朵上。刚才那短暂的拥抱，像一个烙印，滚烫地刻在了她混乱的感知里。
而程术，已经收回了目光，侧身让开了更大的空间，下颌线似乎绷得比刚才更紧了些，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僵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