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逢魔难(4)(1 / 1)

“轰隆!”

朱英刚才跨入门中,尚未适应黑暗,一声巨大的雷鸣就在耳边炸响,惊得她当即将龙泉横在身前,借着闪电的光亮看清眼前的方寸地,居然是一片幽谧的树林。

她举目四望,愈发觉得眼熟,竟然好似身在闾山枝繁叶茂的树林中,空中涌动着漆黑的雷云,隐约能看见其中游走的雷光,黑压压地聚在山顶,威势骇人。

朱英捡起一根树枝,迟疑道:“我们这是……在闾山上?”

难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为何走出来了?

后一步进门的朱慕闻言并指按于眉心,双目再睁时便有灵气流转,如同两汪清明的寒湖。这双眼睛端详四周许久,才慎重地说:“不是幻境。”

朱菀探头探脑地从石门中露出半个脑袋,确定朱英和朱慕都在面前后才松了口气,提起裙子一溜烟蹿到两人身后,一手牵住一个,生怕与他们走散了,宋渡雪最后跨进门,笨重的石门似有灵性,紧跟在他身后合拢,重又恢复成一块大石的模样。

他脚跟才站稳,便注意到脚下异状:“你们先让让,下面有东西。”

朱英一道剑气扫过,地面厚实的枯叶泥土尽数飞开,露出被掩埋的深灰色石碑。

那石碑高约一丈,宽七尺有余,不知被何人从底部打碎,只剩下一半残躯,正正倒在门前,经由千百年积累的落叶掩埋,这才被几人忽略。

朱慕捏了个照火诀,明亮的灯火下,几人都看清了碑上刻字。

唯有一字,“物”。

朱英不记得朱家在闾山立过碑,转头问:“朱慕,你时常登闾山,在山上曾见过这样的石碑吗?”

朱慕摇头:“不曾。”又瞥了朱英一眼:“但我也不曾知道,山里竟有座这般高的塔。”

朱英装作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研究碑文。

“立在门口向来者昭示的,无非是牌匾。”宋渡雪倒是一点也不慌张:“我猜这是第一层塔的名字。”

朱菀“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们还在那个塔里?”

修为够高的大能修士有能力改易乾坤,开辟洞天的事情并不罕见,不过要造出如此大的一片山林,需要的修为就有些骇人了。

宋渡雪指了指朱慕:“我不知道,他知道。”

“灵气太浓郁了,比外面超出几倍有余。”朱慕承认,又似有疑惑地喃喃道,“而且似乎仍在流动……奇怪,莫非还有其他人在?”

朱菀听得后背一阵发凉:“你你你别吓我啊,这地方多少年没人来过了,要是真有人,那还是人吗?”

“还在流动?”朱英也惊讶道,封魔塔内灵气浓郁不是什么稀罕事,寻常修士画的封印都会残留灵气,更别说千百年前的神仙们,但残留只是残留,不应该还能流动。毕竟都是死物,往哪流呢?

“如何流动,你能看明白吗?”

朱慕一双明眸中蕴起灵光,但没过多会儿,又不堪重负地合上了,揉了揉眼睛:“不行,若能多给我几天时间……”

“没时间了,”朱英果断道,“先往前走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行人谨慎地走出几里地,时刻提防着藏在暗处的鬼怪,可这一路走下来,别说鬼怪了,连丁点风吹草动都没有,除了轰隆作响的滚滚雷声,整个山头居然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怎么回事,云楼里面居然什么也没有,”朱菀紧紧搂着朱英的手臂,忍不住小声念叨,“会不会是咱们的祖宗来了太多次,把邪祟都杀光了?”

朱英觉得不大可能,虽说才只是第一层,应当没有鬼王妖王一类的大邪祟,但前人登云楼的记载寥寥无几,仙魔混战时残留的遗毒哪能那么容易就清理干净。

她还没琢磨出个头绪来,身前宋渡雪忽地停下,踮起脚往一个方向张望,招呼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一道惊雷闪过,刹那照亮了山谷下一个黑黢黢的大坑洞,山中密林幽深,繁茂的草木几乎缠得人走不动路,那里面却寸草不生,空荡荡的,绝不是自然形成。

朱慕眯了眯眼睛,望向那方的夜空:“那边的灵气断了。”

朱英:“靠近点看看。”

待几人翻山越岭地来到崖边一瞧,方才看清谷底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堆满了邪祟的残躯,妖魔鬼怪应有尽有,肢体纠缠,肉身相叠,凭朱英的见识,一大半她都认不出是什么。

更为可怖的是,这些上古的邪祟几乎没有一个留下了全乎的尸首,断臂残肢甩得到处都是,有些只剩下半边了,还保持着往外逃窜的动作,整个山谷臭气熏天,仿佛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虐杀。

朱菀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脸色煞白,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这不会也是咱们祖宗干的吧??”

朱英拿脚尖挑起一根覆满白毛的断腿,蹲下来看了看血肉模糊的断面,皱起眉头:“不对,这既不像剑伤,也没有术法的痕迹,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

宋渡雪心中一惊,扭头问:“窝里斗?”

“他们身上的煞气都被吸光了,”朱慕恍然大悟:“一点都没剩下,难怪我没发现。”

“原来如此。”朱英站起身来,一脚把那断腿踹下谷去,抱着剑俯视谷中凶残恐怖的景象,虽然夜色昏暗,看不分明,但足可以想象若将这些怪物活生生放进人间,该是怎样的一场浩劫。

“封魔塔里灵气充裕,还有法阵不停地消磨着邪祟的煞气,如果不想被耗死,就只能从同类身上抢。看样子,这一层的邪祟全都在这里了。”

“那不是很好吗?”朱菀一下子高兴起来,手舞足蹈地说:“说不定每一层都是这样,妖怪们全都狗咬狗死光了,我们很快就能救出潇湘,然后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宋渡雪无奈扶额:“你们姐弟三个的聪明才智共十斗,他俩合计十二斗,你倒欠两斗。”

朱菀不服气:“怎么了,难道不是吗?”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是没错,但也必有一胜。听说过苗人的蛊术吗,封魔塔就好比是个巨大的养蛊场,里面的邪祟们互相侵吞了三千年,你觉得会留给我们一个什么?”

“留下一个……超级大邪祟?”

朱菀被他唬得磕巴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呀,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都没看见超级大邪祟的影子?”

“这就是问题所在,”宋渡雪神色凝重:“要么是我们运气好,最后一只也已经死了,要么……”

“轰隆隆!”

又是好长一阵连绵的响雷,距离山顶愈近,雷声便越响,简直要把人震聋,朱菀捂着耳朵龇牙咧嘴,朱慕却久久凝望着山顶的方向,仿佛看见了什么,待到雷声终于止息,他才开口:“山顶上有东西。”

就在雷云聚集之处的正下方,竟然修建了一座祭坛,与闾山下的神霄台模样相似,同样是汉白玉打造,坛中央浮雕着一只盘游的怒龙,口中衔着一颗珠子,但仔细一看,那珠子表面居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好似受过什么重创。

朱英刚踏上祭坛,便感觉手中龙泉兴奋了起来,雷光噼啪作响,与头顶的雷云遥相呼应,便明白了:“这就是门。”

宋渡雪问:“通往第二层?”

朱慕在祭坛边缘摸了一把,捻了捻指尖:“灵气就断在这,有东西把这里的法阵冲破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脸色难看得很,只有朱菀不明就里:“超级大邪祟把这一层吃光,上楼去第二层找吃的了?”

“不,邪祟没这么好心,主动给别人送菜,”朱英攥着剑柄,冷冷地盯着那颗碎珠,“多半是上面的东西下来了。”

“那一坑的妖魔鬼怪全都是它吃剩下的残羹?”宋渡雪啧了一声,嫌恶地皱了皱眉:“好大的胃口啊。”

“那东西到了什么境界,木头,你能看出来吗?”朱英沉声道。虽说已经过去了千年,但仙人留下的封印怎可能随便就能冲破,既然能到达这里,上面几层的封印恐怕也难以幸免。

到底是从哪一层下来的,第四层,第五层,还是更高?

朱慕摇了摇头:“比我境界高得多,没法分辨。”

朱菀撇撇嘴:“这还用你说。”

朱英垂眸思索半晌,转身往回走:“我们原路回去。”

“啊?那潇湘怎么办?”朱菀吃了一惊,小跑着追赶她姐大步流星的步伐:“要不回去告诉大伯,让大伯想想办法?我们不提潇湘,就说这座塔的事情,他肯定会派人来的,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混进来,偷偷救潇湘,怎么样?”

“我先送你们出去,”朱英没接她的话,只道:“太危险了,不能把你们卷进来。”

“送我们?”朱菀两眼一瞪,发觉事情不对劲,一把抱住朱英的手:“难不成你还想自己上去?英姐姐,你自己说的,邪祟都不主动给人送菜,你怎么比邪祟还不如?”

“……”

朱英居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哑口无言之下,干脆使起了老招数——君子动手不动口,钳住朱菀的小爪子,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回拽。

朱菀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鬼哭狼嚎地嚎了一路,相比之下,另外两位好汉更有自知之明,知道比动手没人动得过朱英,十分默契地装聋作哑,各自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但不管是铁了心要留的还是坚决要一起走的,到门前全都变成了淹了水的炮仗,通通哑了火。

门怎么消失了?!

那块“物”字碑分明还倒在地上,连半月形散开的落叶都与他们离开时别无二致,显然没有旁人来过,但背后的山壁上,厚厚的石门竟然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块爬满青苔的巨石,顶上吊垂下十几根绿藤,仿佛已在此伫立了许多年。

虽然来时的门也是一块大石头,但那至少还有个门样,而面前这块石头别说浮雕的图案法阵,连个门样也没了,就是一块山上随处可见的石头!

朱英难以置信地伸手一摸,又湿又滑,并不是幻觉,提起重剑哐哐哐胡乱砍了十几下,巨石纹丝不动,除了在青苔上留下一片杂乱的划痕外并无任何收获,倒是把她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不行,传信的法宝都用不了,”宋渡雪看着手中毫无动静的白玉笏板,缓缓皱起了眉头,“这地方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封印,和外面完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难道走错路了?”朱英一拳砸在石头上,咬牙道,“是迷阵吗,门被藏起来了?”

朱慕举着八卦镜凝神端详,表情也相当的难看:“不,不可能,不只方向正确,卦位也没错,这就是我们来的地方。”

“那为什么——”

“朱英,等等,”宋渡雪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正色道,“你想一想,既然能冲破封印到达第一层,还能把外面的人掳进来,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离开,要在这里靠蚕食同类苟且偷生?”

雷声大作中,朱英顺着他的话稍稍一想,冷汗唰地下来了:“你是说……”

“现在倒回去看,潇湘的失踪疑点重重,我们原以为是从这里逃出去的邪祟所为,但现在见过里面的模样后,你觉得说得通吗?既然已经有邪祟冲破了塔内的封印,可以从上层下来,如果它们还有办法出去,早就全部逃走,在人间引发大乱了。”

朱菀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古怪起来:“对哦,那个小气鬼看起来也不好吃啊,干嘛非要把她抓来?”

“因为只有抓了她,才能逼我们瞒着消息,孤身前来。我从刚才就觉得不对了,从湖底封印开始,通往这座塔中的每一步都不像曾有活人经过,先前还能勉强当作巧合,现在看来恐怕没有一件事是巧合,如果这座塔中根本没有邪祟逃脱,那抓走潇湘的是谁?”

宋渡雪定定地望着她,一双桃花眼里寒芒闪烁:“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不是邪祟,是人。潇湘根本不在这里,有人故意捏造了一场骗局,就为了引我们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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