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嗡嗡作响的声音与记忆里的蝉鸣重叠。林穗站在客户公司走廊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周叙白发来的《小王子》照片在屏幕上亮着，那些褪色的铅笔痕迹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2015年6月10日高三（7）班教室**
吊扇在头顶摇摇欲坠地转着，林穗用铅笔尾端戳了戳前座男生的后背。周叙白校服后背洇开一小片汗渍，形状像她昨晚在星座图鉴上看到的猎户座。
“第17题。“她压低声音，把试卷从课桌下递过去。
周叙白没接，反而向后靠来。他后颈有一颗浅褐色的痣，随着他偏头的动作在林穗视野里晃动。“自己算。“他反手丢来一张草稿纸，上面画满分解步骤，边角还画着只龇牙咧嘴的兔子——和她文具盒上的贴纸一模一样。
林穗突然觉得耳朵发烫。她盯着他小指上的创可贴，那是上周他帮她修自行车时划伤的。齿轮卡住她裙摆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用手去挡，血珠溅在白色校服上像散落的红梅。
“放学别走。“周叙白突然转头，鼻尖差点撞上她自动铅笔的笔尖，“有东西给你。“
林穗的橡皮滚到地上。她弯腰去捡时，看见他课桌深处露出半截粉色信封——和昨天放学时，她在校门口看见舞蹈队队长拿着的信封一模一样。
**黄昏的礼堂后台**
毕业典礼彩排结束得比预期晚。林穗攥着书包带站在储物架后，透过道具间的缝隙，看见周叙白被几个女生围在钢琴旁。
“学长一定要收下！“扎马尾的学妹踮着脚往他怀里塞心形礼盒，“我做了整整三天...“
周叙白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夕阳从彩绘玻璃透进来，给他侧脸镀上蜂蜜色的光晕，那节骨分明的手指捏着礼盒缎带的样子，让林穗想起他解物理题时的游刃有余。
“果然...“她松开紧握的信封，纸张边缘已经变得潮湿柔软。就在十分钟前，她还躲在女厕所隔间里反复默念信的最后一句：“如果你也有一点喜欢我——“
后台灯光突然大亮。林穗慌乱后退时撞倒了道具架，叠放的合唱台像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她看见周叙白拨开人群朝这边跑来，右手还抓着那支没送出去的桔梗花。
但林穗已经冲出了侧门。夏夜的风裹挟着栀子花香，她跑过宣传栏时，玻璃上倒映出自己通红的脸，和身后远处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
**便利店冰柜的冷光里**
2024年的林穗无意识抚摸着手机照片上的桔梗花。当年她躲在梧桐树后，看着周叙白握着花在礼堂门口等到路灯全部亮起，却始终没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捏着拆开的粉色信封——那是舞蹈队长强行塞给他的退队申请。
“需要加热吗？“
便利店店员的声音将她惊醒。周叙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手里拿着两串御饭团。他今天换了深灰色衬衫，袖扣是小小的齿轮造型，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你当年...“林穗突然开口，“在礼堂等什么？“
周叙白拆饭团包装的手停顿了0.5秒。这个细微的破绽让林穗心脏狂跳，就像高三那年运动会，她发现他报名三千米长跑只是因为她在检录处当志愿者。
“等一个胆小鬼。“他把饭团递给她，温热透过包装纸传来，“后来才发现，她逃跑时落下了重要证据。“
他从钱包夹层取出一张对折的纸条。林穗认出那是她当年用来包橡皮糖的便签纸，但背面多出一行她从未见过的字迹：「明天放学，单车棚，《小王子》第21章——周」字迹被水晕开过，像是被雨水或泪水浸泡过。林穗突然想起毕业典礼那晚突如其来的暴雨，以及次日清晨在单车棚发现的、泡在水洼里的那本《小王子》。
“那天我等到保安锁门。“周叙白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最后在后台捡到这个。“
他指尖夹着半张被踩脏的纸片——正是林穗情书的第一行字：「周叙白，我可能从高一那次你帮我捡羽毛球就开始——」
“后面的话，“他突然靠近，齿轮袖扣碰到她手腕，“现在能说给我听吗？“
便利店玻璃映出他们模糊的倒影。二十六岁的林穗望着十七岁没能说完的那句话，听见窗外雨声渐歇，蝉鸣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