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闲踪(1 / 1)

凌疏影将洗净的树耳朵撕成小片,野菜掐成段,和研磨好的山葵泥一起放进一个宽大的椰壳碗里备用。

又取来早上采的猫眼果,挤出深紫色的汁液,滴入碗中,酸香瞬间中和了山葵的冲劲,形成一种奇异的复合风味。

海鹞已经用柔韧的藤蔓将琉璃雉捆扎好,塞进几片撕碎的香茅草。

凌疏影接过来,在雉鸡表皮细细抹上一层薄盐,又用指尖蘸取刚调好的山葵猫眼果汁,均匀涂抹在表皮和腹腔内壁。

最后,摘来几片宽大肥厚的芭蕉叶,将涂抹好的雉鸡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再用湿藤蔓紧紧捆扎。

“包烧鸡?”

海鹞看着她的动作,舔了舔嘴唇,满是期待。

“嗯,借点芭蕉叶的清香。”

凌疏影点点头,将包裹好的“绿色炮弹”递给海鹞。

海鹞熟练地将其埋入刚垒好的石头灶膛里,上面覆盖上烧得滚烫的炭火和灰烬。

另一边,凌疏影点燃一小堆篝火,架上带来的扁平玄武岩石板。

石板被火焰灼烧,渐渐升腾起袅袅热气。

她将切好的藻饼薄片铺在石板上,淡雅的谷物焦香缓缓逸出。

又把剩下的树耳朵和野菜倒入一个盛了少许溪水的小椰壳锅里,放在石板边缘利用余热煨着。

等待食物的时光变得悠长而惬意。

阳光暖融融地晒在背上,驱散了林间沾染的最后一丝凉意。

溪水在脚边叮咚流淌,反射着粼粼金光。

芭蕉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宽大的叶片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低语,如同自然的摇篮曲。

海鹞靠着一棵粗壮的芭蕉树坐下,随手揪了根草茎叼在嘴里,眯着眼看凌疏影摆弄石板上的藻饼。

凌疏影则坐在溪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双脚浸在清凉的溪水中,感受水流温柔的抚触。

目光投向溪水下游,那里水势平缓,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摇曳的树影。

焦香混合着芭蕉叶被烘烤后散发的独特植物清香,渐渐浓郁起来,霸道地宣告着食物的成熟。

海鹞用树枝小心地扒开灶膛的灰烬和炭块,一股奇异香味猛地爆发出来。

浓郁,肉香,植物清香和淡淡辛辣。

这味道盖过了石板藻饼的焦香,弥漫在整个芭蕉林间空地。

她将那团包裹得严严实实,外表已被烤得焦黑干硬的“泥球”扒拉出来。

咧着嘴,眼里已经开始冒光,用骨匕边缘敲了敲泥壳。

干硬的泥块应声碎裂剥落,露出里面早已被热气熏蒸得软烂的芭蕉叶。

剥开叶子,被包裹其中的琉璃雉立刻呈现在眼前——

表皮呈现出诱人的金黄油亮,紧致的肉质因高温收缩而微微隆起,缝隙间渗出晶莹的油脂,浓郁的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海鹞顾不上烫,直接撕下一条油光发亮的鸡腿,吹了两下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滚烫的汁水混合着紧实鲜嫩的鸡肉瞬间充盈口腔,香茅草的奇异芬芳完美地渗入每一丝肌理。

而涂抹在皮下的山葵猫眼果汁则带来一丝微妙的酸辣刺激,巧妙地化解了油腻。

她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停下咀嚼,只能含糊不清地发出满足的呜咽。

凌疏影优雅地撕下一角,放到嘴里细细品尝:

“这一份在沪上餐厅,怎么也得卖个38888。”

海鹞愣了一下,

“啥餐厅这么贵,我去城邦做饭岂不是发财了?”

“真去城邦住,你愿意吗?”凌疏影反问道。

“鬼都不去!”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随后是爽朗和清灵的快意笑声。

随后,凌疏影用削尖的树枝夹起一片藻饼,两面焦黄,边缘微卷。

薄片入口酥脆,咬下去内里却保持着软糯的质地,浓郁的谷物香气混合着阳光和海风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

她又舀了一小勺小锅里煨着的菌蔬汤,清澈的汤水里漂浮着墨玉般的树耳朵和碧绿的野菜,汤味清淡,却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山野的鲜甜。

两人围坐在简易的灶膛和石板旁,就着溪流的清音和芭蕉叶的低语,享用这顿远离尘嚣的午餐。

没有精致的餐具,只有双手和简单的工具。

没有繁复的烹饪,只有食材与火焰最本真的交融。

撕咬鸡肉的满足咀嚼声,啜饮菌汤的细微声响,还有偶尔被烫到的吸气声,构成了最原始也最动人的餐间乐章。

阳光透过芭蕉叶的缝隙,在她们身上、食物上和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时间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和食物的香气拉长了,变得粘稠而缓慢。

连日来在藻苗、数据和海潮间紧绷的心弦,在这片绿意盎然的溪畔,被食物和阳光彻底熨帖抚平。

海鹞啃完最后一块鸡翅,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手指上的油脂,满足地喟叹一声,

向后仰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望着头顶芭蕉叶悠晃的蓝天。

凌疏影也放下椰壳碗,学着她的样子躺下。

身下的青草带着阳光的温度和泥土的潮气,柔软地托着身体。

溪水的潺潺声此刻听来格外清晰,如同大地平稳的脉搏。

“在碧海岛。”

海鹞的声音带着饱食后的慵懒,打破了舒适的沉默。

“大家也这么吃饭,围着火堆,有什么吃什么。吃饱了,就躺着看天,听海,或者听老人讲些老掉牙的故事。”

她顿了顿,侧过头看凌疏影。

“城邦里,吃饭也这么舒坦吗?”

凌疏影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晃动的光斑上,思绪却飘远了。

千帆城邦的餐厅,明亮整洁却冰冷,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无声穿梭。

精致的食物盛在光洁的盘子里,耳边是刀叉碰撞的轻微脆响和人们压低嗓音的交谈。

食物是标准化的产物,味道精确却缺乏灵魂,吃饭更像是一种维持生命的必要程序,或社交的载体。

“不一样。”

凌疏影轻声回答,声音像被阳光晒暖的溪水。

“吃饭的地方很亮,很干净。食物做得很好看,像摆在玻璃柜里的模型。味道…很标准。”

她斟酌着词语。

“但很少能尝到…泥土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还有…”

她指了指旁边散落的芭蕉叶和熄灭的灶膛。

“火的味道。”

“也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吃完了,就躺在地上,听水流,看树叶摇。”

海鹞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重新看向天空:

“还是这样好,肚子饱了,心也松快了。不用想着明天会不会饿肚子,不用想着海上的风浪会不会吞了村子,更不用看那些城邦来的大人物脸色。”

她翻了个身,手肘支着草地,看向凌疏影,眼神清澈。

“你种的那些绿点点,以后真能让大家都不饿肚子?像今天这样,想躺就躺?”

溪水映着阳光,在凌疏影眼底跳跃。

“能。”

“饥饿,会像晨雾一样被阳光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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