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屋檐下的星火(1 / 1)

暮色四合,澄光岛被温柔的蓝紫色笼罩。

白日喧腾的劳作声息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临时营地中央那堆篝火欢快的噼啪声。

粗大的松枝燃烧着,释放出好闻的松脂气息,跳动的火焰将围坐的人们身影拉长,投映在身后初具规模的棕榈叶墙壁上。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陈瘸子苍老的声音带着韵律,在火光中缓缓流淌。

他盘腿坐在一张厚实的草垫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光滑的鹅卵石,目光悠远,仿佛穿透火焰,看到了遥远的、安定祥和的过往。

“孔圣人所言大同之世,所求不过‘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未曾想,老夫垂暮之年,竟在这浪墟海隅,得见其光。”

他的话语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篝火旁,一个脸颊带着冻疮疤痕的中年汉子,赵四,声音粗嘎地接道:

“到底是陈爷有文化,咱家听不懂,咂摸着倒是有这么点意思。”

“我以前在千帆城邦码头扛大包,三更起五更眠,挣的粮还不够塞牙缝。”

“巡查队的大爷们,鼻子比狗还灵,闻到谁家藏了点私粮,抄家鞭子就下来了…那日子,真真不如海里一条自在的鱼!”

他灌了一口椰子水,咕噜吞下,眼中映着火光,也映着过去的阴霾。

“谁说不是!”

一个瘦小的妇人,李婶,正搂着昏昏欲睡的女儿,接口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渊涡…那吃人的海巨口!我家那口子跟船出去,就再没回来…后来跟着流民队飘零,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将怀里的女儿搂得更紧了些。

火光跳跃,映照着每一张诉说或倾听的脸庞。

长久积压的恐惧、失去亲人的悲痛、朝不保夕的绝望,在这安定的火光下,在同类信任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安全宣泄的出口。

泪水无声滑落,又被粗糙的手背迅速抹去。

篝火的暖意,食物的饱足,还有身边人同样粗糙却坚实的肩膀,都在无声地熨帖着那些长久漂泊的精神伤痕。

凌疏影安静地坐在人群边缘,手中拿着一块碳化的木片。

她用鱼刺笔在上面细致地勾勒着线条和数据。

待众人的倾诉告一段落,她才将木片举起,让火光清晰地照亮上面的图案。

“各位请看。”

她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是我正在培育的新藻种,晶盐须藻。”

“这个品种如果培育成功,一茬收获的产盐量够我们所有人吃三个月。”

木片上,简笔勾勒的藻株旁,标注着细密的符号和数字。

“接合处组织融合率已达预期百分之八十二,新生维管束初步贯通。”

她指向旁边一组对比图谱,

“更卓越的是,这株的新生藻株脂滴合成速率,较母本提升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五十三。”

凌疏影说着,眼中闪着自豪的光。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那些复杂的符号他们看不懂,但那清晰的上升曲线和凌疏影笃定的语气,却为众人指引了方向。

赵四瞪大了眼睛,指着图谱上代表盐巴的标记:

“凌姑娘,你是说海里长得草……能做出盐巴?”

“正是。”

凌疏影颔首,指尖划过另一组数据。

“再看翡翠球藻,其生长速度远超预期,与澄光岛的适配度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八十九。”

“按照生态模型分析,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建立起粮、菜、蜜、米、油、盐等多种食料的种植体系。”

“从此之后,我们的粮食无忧了。”

“各位的伙食,也可以再改善一些。”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希望而亮起来的脸庞。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全靠各位辛勤劳动,打理藻田,我才有时间投入到科研中。”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荡起涟漪。

他们低声议论着,比划着,想象着由自己亲手参与培育。

长久挣扎于生死线所带来的那种疲惫与麻木,被他们自己亲手付出劳动抚平了。

海鹞一直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火光在她野性未驯的脸上跳跃。

此刻,她吐掉草茎,猛地站起身,走到营地中央那根最粗壮的、象征性地撑起主梁的柱子旁。

她抽出腰间那把锋利的鱼骨匕首,在粗糙的木身上,用力刻划起来。

刀锋过处,木屑纷飞。

火光清晰地映出她刻下的三个字,笔划刚劲,带着劈风斩浪的气势:

澄光岛

刻完,她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随即豪迈地举起手中的椰壳碗,碗里是清冽的泉水:

“敬澄光岛!敬咱自个儿的力气!敬这碗里的水,地里的苗,海里的田!”

她的声音如同礁石撞击海浪,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敬澄光岛!”

众人应和,纷纷举起手中的椰壳碗、竹筒杯。

“敬科学家,敬大厨,敬海洋女神,凌疏影!”

众人轰然,爆发出更高的音浪。

“敬凌疏影(凌姑娘)!!”

凌疏影扶额苦笑,有些不适应,笑骂海鹞。

“你这家伙……”

凌疏影饮下一杯,也被众人的热情所点燃,又满上竹筒,高举:

“敬未来!”

“敬未来!!”

氛围燃烧到了极点。

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跳跃的火焰,也倒映着每一张被希望点亮的脸庞。

陈瘸子颤巍巍地站起身,老眼望着那根刻字的梁柱,望着篝火边一张张年轻或不再年轻却同样充满生气的脸。

他深吸一口带着松脂香和海水咸的空气,用一种近乎吟唱的古老调子,缓缓吟诵道: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古老的《击壤歌》,此刻在澄光岛的星火之下响起,是如此熨帖,如此铿锵有力。

它不再是对渺远传说的追忆,而是对脚下这片土地、对双手创造的生活、对这挣脱桎梏后自由呼吸的“家”的最高礼赞。

“帝力于我何有哉!”

众人跟着陈瘸子,齐声复诵,声音汇聚成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穿透海岛的夜色,在澄澈的月光与不息的篝火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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