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图书馆三楼空荡得发飘。靠窗的位置还留着摊开的《存在与时间》，风从纱窗钻进来，书页哗啦啦翻到《时间性的三层结构》那页。
“比昨天晚到七分钟。”
顾景暄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他手里转着的黄铜怀表突然崩开，碎成圈金色的光，落在苏鸢枝摊开的笔记本上，变成串正在游走的罗马数字。
空中浮现出苏鸢枝成长的全过程，她气愤扰乱呈现的画面。
“这些都是你卡住的时间。”顾景暄拿起颗弹珠，珠子里的画面突然活过来：穿初中校服的苏鸢枝正踮脚往钟摆上系红绳。“你总在等某个时刻回来，却不知道时间早把答案藏在了每个当下。”
书架突然开始纵向拉伸，书脊上的书名纷纷脱落，变成无数个旋转的钟面。《存在与时间》的封面鼓起来，里面钻出条深绿色的藤蔓，缠上苏鸢枝的手腕，触处泛起串细小的光斑——是她丢失过的所有东西：蓝色发绳、橘子味橡皮、还有高考结束那天被风吹走的准考证存根。
“该松手了。”顾景暄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眉心。苏鸢枝突然看见无数个“自己”从钟摆后走出来，有的在哭着找怀表，有的在盯着卡住的钟面发呆，最后都在三点十七分的钟声里，变成了透明的光粒。
栀子花瓣在掌心突然变得温热。她低头，手里的玻璃弹珠已经化成了汁水，汁水顺着指缝淌下来，滴在笔记本上，晕开的浅黄里浮出行新字：“时间从不是线性的河，是你脚下正在生长的路。”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这次是正着生长的。枯叶落下，嫩芽舒展，阳光透过叶隙落在顾景暄肩头，他袖口的金箔正在一片片剥落，变成飞蛾似的光点，融进渐沉的暮色里。
“你…要走了？”苏鸢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触处的温度正在变凉，像座正在停摆的老钟。
顾景暄笑起来时，眼角的金芒比往常亮了些：“我本来就是时间的影子。”他抬手碰了碰她口袋里的黄铜怀表，怀表突然变得滚烫，在布料上烫出个浅痕，形状恰似“暄”字的轮廓。“以后不会再卡壳了。”
三点十七分的钟声从远处飘来时，顾景暄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里，映着无数个交叠的画面。
有她第一次走进大学校门的晴天，有白发苍苍时抱着婴儿的暖光，还有此刻，她手里攥着的、正在散发甜香的栀子花。
“还会回来吗？”顾景暄没有回答苏鸢枝，只是对她浅浅地微笑着。
钟声落尽时，书架恢复了原状，藤蔓缩回了书页，只有那枚黄铜钥匙还躺在笔记本上，表面的“暄”字已经淡成了几乎看不见的浅痕。
苏鸢枝咬了口橘子，汁水溅在嘴角，带着阳光晒透的甜。她低头翻笔记本，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用橘子汁写的，墨迹正在慢慢变浅：
“时间从来不用追赶，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它在等你。”
手机显示三点十八分。窗外的香樟叶被晚风吹得轻晃，没有倒着生长，也没有停驻不前。
苏鸢枝把那枚黄铜怀表贴身戴着。金属贴着锁骨的地方总比别处暖些，像揣着片不会凉透的阳光。
高数课的教授换了新的，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再也没融化过。但苏鸢枝偶尔还是会盯着粉笔槽发怔，总觉得那里该淌着墨色的潭水，潭底沉着无数块印着她名字的橡皮擦。
深秋的午后，她在图书馆整理旧书时，指尖触到本烫金封面的《时间通史》。书页间掉出片干枯的栀子花瓣，叶脉里嵌着些细碎的金箔，和顾景暄袖口沾着的一模一样。
“在找这个？”
声音从阅览区传来时，苏鸢枝手里的栀子花突然舒展，变成片嫩绿的新叶，边缘还挂着滴透明的水珠。水珠里映出个穿白衬衫的身影，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转着钢笔，钢笔尖在桌面上划出的，是正在生长的罗马数字。
顾景暄面前的玻璃杯里泡着橘子片，橘瓣在水中缓缓旋转，漾出的涟漪却逆着扩散的方向，慢慢缩成点金色的光。
“别总盯着过去的涟漪。”他推过来本书，封面是钟楼的照片，塔尖的红绳在风里飘得正好，绳尾拴着的橘子亮得像颗小太阳。
苏鸢枝翻开书页，书中写着一行字：“有些东西不是丢了，是变成了时间的养分。”
顾景暄的指尖点在书页上，那抹绿雨的气息突然散开，变成图书馆里浮动的尘埃，每个光点里都藏着个瞬间，钟楼顶层那声终于顺畅的钟响。
苏鸢枝不解的看向面前这个捉摸不透的少年模样的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十二节气的风，是时间藏在每个当下的回音。”他笑起来时，眼角金芒漫过苏鸢枝的发梢，“也是总在等你往前走的人。”
作为苏鸢枝的好友，沐箐箐早已察觉了她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实在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只能躲在不远处悄悄窥视二人的交谈。
顾景暄总穿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沾着细碎金芒，像揉碎的阳光。黑发柔软地搭在额前，浅棕眼眸里常浮着钟楼虚影。
笑时眼角有淡金光晕，转黄铜钥匙的指尖修长，骨节泛着冷白，触处却带着座钟机芯的温。身影清瘦如松，站着时像幅会呼吸的旧画。
他被称为A大校草，他性格古怪但待人温和，身边人都特别看中他，他也被导师重点培养。
沐箐箐随手给二人算了一卦，面色凝重，待卦象成型，她猛地抬起头，望向苏鸢枝，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天人卦象，大凶之兆。乾上坤下，天地相悖，乾为天，却高悬而不佑；坤为地，竟动荡而难安。预示着诸事皆逆，所求皆空，恐有灭顶之灾，唯有做筹谋，趋吉避凶。”
离开图书馆后沐箐箐匆忙赶到公司，着急忙慌地拉着木槿寒抗议，“哥，他乃天人，难道他会不知结果吗？天道责罚谁又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