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叙回过神,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沉声道:
“墨大人,这是我顾家的家事,似乎与你无关吧。”
墨云徽没理他,只看向林大人:
“方才在外听闻,武安侯世子假死避战?”
林大人额头冒汗,连忙拱手:“墨大人,此事正在彻查……”
“哦?”墨云徽挑眉,目光再次投向顾知叙,带着几分嘲讽:
“顾世子,五年前你在北疆“战死”后,还是我亲自将朝廷的抚恤送到侯府,就连陛下也给了武安侯许多赏赐。”
“那时可想不到,今日竟还能见到死而复生的你。”
此话一出,顾知叙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背的刺痛混着心口的羞愤,让他呼吸都粗重几分。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梗着脖子开口:
“墨大人休要阴阳怪气,当年我在北僵中了敌军的毒箭,昏迷整整三月,醒来时全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完整。“
“若非馨儿当时无意间将我救下,又耗尽家财为我续命,我这条命早就埋在北疆的乱葬岗了。”
他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声音都激昂许多:
“那五年我时时卧床,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北疆离上京城路途又遥远,请问我该如何回京?”
“难不成要爬着回来告诉你们,武安侯世子顾知叙没有死?”
墨云徽听完淡淡掀了掀眼皮,忽地轻笑一声:
“一个连笔都握不住的人,竟然还有心思玩女人,看来这位馨儿姑娘的确是位神医,竟能让我们的武安侯世子大展雄风啊。”
这话说得极其无理,却又像把钝刀,慢悠悠割开顾知叙的遮羞布。
他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喉结滚动半天才挤出一句:
“我、我伤好后回到上京城,本想即刻上报情况,只是……”
“只是那位馨儿姑娘恰巧怀了身孕,是吗?”墨云徽向前半步,周身寒气更甚。
顾知叙心中一紧,下意识开口否认:
“不是。”
说完,他目光无意间扫过一旁的许卿枝,脑海中灵光一闪,忽地将矛头转向墨云徽,沉声嗤道:
“墨云徽,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抓住我的把柄。”
他撇嘴冷笑一声,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目光渐渐灼热:
“你今日在此针对我,只是因为当年她许卿枝,退了你的婚后,转头就嫁进侯府,你心有不甘,旧情难忘,想借机将脏水都泼到我身上,好撬我的墙角。”
说着,他眼底划过隐秘的得意之色。
都指挥使如何,是皇上最喜爱的大臣又如何?自己喜欢的女人,还不是嫁给了他顾知叙。
当年在书院里,分明他才是那个天之骄子,就因为这人爱出风头,竟引得老师们处处偏爱于他。
好不容易等他爹死在战场上,墨家只剩下他们孤儿寡母。
这人却又在短短时间内,取得皇上的信任。
凭什么?
就连许卿枝也……
想到今日回侯府后,他就能得到墨云徽喜欢的女人,他浑身不由泛起一阵颤栗。
就在他思绪游离之际,这些话却如惊雷炸响般,吓得林大人差点碰翻案上的惊堂木。
就连围观的百姓们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许卿枝只觉得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凉透四肢。
她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在发颤:
“顾知叙,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当年她与墨云徽的婚约,只是因墨家出事而被迫解除,其中隐情不足为外人道。
可顾知叙竟在公堂之上,将这等闺阁秘辛当作攻击人的武器。
简直是厚颜无耻。
“我胡说?“顾知叙见她动怒,反而越发癫狂: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墨云徽会平白无故替你出头?为何他偏偏在我动手时掷出匕首?若不是心中有鬼,他堂堂都指挥使,会管我顾家的闲事?”
许卿枝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却不是方才假装的泫然欲泣,而是混杂着羞愤的滚烫:
“顾知叙,你自己做下假死避战、私养外室的丑事,便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般龌龊吗?”
“墨大人是朝廷命官,今日在此不过是撞见你行凶伤人,仗义执言罢了。”
“仗义执言?”
顾知叙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讥讽地笑了声:
“你们还真是情深意重啊,他为了你不惜在公堂上伤人,你为了他咒骂自己的丈夫。”说着,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厉声质问道:
“许卿枝,你敢说你们没有半分旧情?”
“你……”
许卿枝气得心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却还是挺直脊背,字字清晰道:
“当年婚约已解,我与墨大人如今乃是各自安好。”
“倒是你顾知叙,五年前抛妻弃家,五年后假死归来,不仅带回外室,还要污蔑发妻与人有染,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武安侯府的列祖列宗吗?”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听得众人忍不住点头。
顾知叙却被她眼中维护墨云徽的决绝刺痛,一股邪火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猩红着眼,突然上前一步指着许卿枝,声嘶力竭地吼道:
“好!好一个各自安好!我看你是早就和他勾搭在一起了,不然为何处处向着他说话?”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妇!”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彻正堂。
许卿枝抬着阵阵发麻的手,眼中的愤恨毫不掩饰。
周遭静默一瞬。
众人惊讶地睁大双眸,从古至今,只见过丈夫打妻子的,还从没见过哪家妻子敢向丈夫扇耳光。
墨云徽见状收回踏出的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望向顾知叙的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他当然可以出头为许卿枝讨回公道。
但那样做的话,众人还不知会如何编排眼前这个女子,会将什么样的污水倒在她身上。
幸好,他的“小树枝”虽然柔弱,却并不怯弱,有着一颗独立于世俗之外的强大的心。
滚烫的刺痛在脸上蔓延,顾知叙不可置信地瞪着许卿枝,良久才回过神,嘶哑着声音怒吼:
“许卿枝,今日我要休了你这个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