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不悦地皱了皱眉,瞥了眼旁边脸色青白交加的顾知叙,又看向许卿枝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冷哼一声:
“你的夫君?你确定他就是武安侯世子顾知叙?”
许卿枝像是这话刺到,眼圈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
“大人何出此言?民妇乃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他新婚之夜便远赴边疆,但我也曾见过他的面容,怎么可能会认错。”
说完,她紧咬着唇,愤愤不平的望着眼前之人。
顾知叙见状心头一紧,莫名不好的预感涌入脑海,他刚要开口转移大家注意力,就听这人继续道:
“况且,知叙的性子最是正直,否则也不会抛弃儿女情长,前往边疆浴血奋战。”
“大人,我的夫君乃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怎么就变成您眼里的罪人了呢?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大人顿时被她这番话勾起火气,手中惊堂木狠狠一拍,厉声呵斥:
“大胆!你一个无知妇人懂什么?本官还没有深究你丈夫假死避战之事,你倒是先埋怨起来了。”
“假死避战?”许卿枝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知叙:
“知叙,你……你当真如此?”
说着,她忽地摇了摇头,转眸望向林大人,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想这其中定有隐情,还望大人能查清真相,还我夫君一个清白。”
林大人见她这反应,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民妇许卿枝,你口口声声说你的丈夫另有隐情,那他这些年为何不回侯府?”
“这……”许卿枝微微一怔,眼眸游离一瞬,忽地梗着脖子道:
“可能是被什么人或什么事耽误了。”
林大人冷哼一声,心中暗骂这人愚蠢,也不介意跟许卿枝多说几句:
“的确是被人绊住了,不过是个女人。”
话音落罢,见对方神色微变,他冷眼看向顾知叙,似笑非笑:
“顾世子,本官说得可对?不如你向顾少夫人解释一下,你身边那位怀有身孕的女子到底是谁?”
“这不可能!”
许卿枝闻言猛地瞪大眼睛,神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声音发紧,望向顾知叙的眼神晦涩难辨:
“夫君,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顾知叙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脸色涨得通红,却又无法辩驳,只能支支吾吾道:
“卿枝,等我回家再和你解释。”
说着,他眼眸一转,忽地抓住许卿枝的手腕,凑到她身边轻声嘱咐:
“快去找我爹过来。”
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卿枝浑身一僵,眼底的憎恶几乎涌出。
她猛地甩开这人的手,不动声色后退几步,眸光流转间,眼里满是失望与痛心:
“顾知叙,你竟然背着我养外室!”
骨节分明的手颤动着指着眼前之人,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
“当初你新婚之夜离开侯府,不久后战场上就传来你的死讯。”
“为了能安慰你在天之灵,这五年来,我兢兢业业打理侯府事务,将顾家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拿出自己的嫁妆供养侯府。”
“可你呢?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假死逃离战场,还将她偷偷带回上京城养在外面。”
听着眼前这人声泪俱下的控诉,顾知叙的脸霎时涨成猪肝色。
“你闹够了没有!”
他咬着牙低声呵斥,双眼微微涨红,额头上青筋隐现。
许卿枝飞快低下头,掩住眼中的那抹讥讽,脚步故意踉跄了下,哽咽道:
“顾知叙,你还记得当年你离开侯府时,说过什么吗?你说你定会凯旋而归,让我等着你。”
她缓缓抬眸,哭过之后的眼中残红未退,越发惹人怜爱:
“答应你的誓言我做到了,可你却食言了。”
这句话分明说得很轻,可对顾知叙而言,宛若被一巴掌重重打在脸上,他眼眸猩红,低吼着脱口而出:
“你一个商户之女,能嫁入侯府已是祖上烧香,竟还敢妄想本世子只有你一个女人,简直是笑话。”
“所以你就战场假死,去找别的女人?”
许卿枝紧接着开口,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顾知叙顿时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嘴角因愤怒微微抽搐:
“你知道些什么?若不是馨儿救了我,我早就成了战场上的孤魂野鬼,这几年我一直在外养伤,怎么可能回得来。”
“倒是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博得本世子的怜悯吗?”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可能,你尽早死了这条心吧。”
许卿枝眼眸森然,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
“养伤?那外室腹中的孩子,也是养伤养来的?”
“你……”
顾知叙被噎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间,想也不想便抬手朝她脸上扇去。
许卿枝没有防备,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下意识闭上双眸。
须臾过后,脸上并没有感到预料之中的疼痛,反而听见顾知叙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她连忙睁开双眸。
却见眼前的男人正捂着手背,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渗出,可他并没有在意,反而又惊又怒地望着正堂门口。
她心中一动,顺着对方的视线转眸望去。
只见一道玄色锦袍的身影静静立在衙门口。
来人墨发高束,玉带环腰,身形挺拔如松。
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面容俊朗得近乎凌厉,一双深邃的眼眸宛若寒潭,此刻正沉沉地落在顾知叙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意。
“墨……墨大人?”
林大人心惊肉跳的回过神,看清来人,惊得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脸上的怒容瞬间敛去,换上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
这杀神怎么来了?
他心中暗骂晦气,早知道就不为了抓住顾知叙更多把柄,耽误时间了。
许卿枝目光扫过,神色忽地一愣。
在林大人身后的墙上,正插着一把寒光凌冽的匕首,显然顾知叙手背的伤,正是被这把匕首划破的。
是墨云徽。
不知为何,他紧绷的脊背霎时一松,悬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微颤的指尖渐渐平稳下来,心中却又因这平稳而泛起一阵酸涩。
原本燥热的正堂瞬间凉了几分。
墨云徽慢条斯理地走进来,视线淡淡扫过林大人,最后落在许卿枝身上。
见她虽面带泪痕,脊背却挺得笔直,眼底那抹惊讶褪去后,只剩一片清明。
他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又脸色一沉,薄唇轻启:
“顾世子好大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