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宴会上,她被姜子玥设计,与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共处一室,清白被污,从此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再无翻身之日。
崔氏为她通发的手顿了顿。
姜昭菱这才抬起头,冲着姜子玥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让姜子玥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凉气。
“好啊。”
“我前些日子得了张新谱子,正想找个机会弹给大家听听。既然妹妹办宴,那我就借你的地方,献个丑,给你助助兴?”
姜子玥几乎要笑出声来。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大字不识几个,还弹琴?
她还真敢往上凑!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自己送上门来给她踩。
姜子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姐姐愿意赏脸,妹妹求之不得!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备上咱们府里最好的那把焦尾琴!”
“就等着姐姐一鸣惊人了。”
送走姜子玥,姜昭菱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
她转身进了内室,潘寒正坐在桌边,擦拭着那套精巧的银制工具。她的手指已经用白布包好,看不出异样。
“有活儿了。”姜昭菱开门见山,将赏花宴的计划和盘托出。
潘寒听完,并未立刻应声。她用指腹摩挲着那套冰冷的银制工具,眼神里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兴奋。“丞相府的赏花宴……守卫会比平时松懈三成,但暗桩和各家的眼线却会多出五成。你要我潜进去放东西,风险很高。”
她看向姜昭菱:“但我欠你一条命。”
姜昭菱将一张丞相府的详细内构图推到她面前,又取出两样东西。
一个,是装着特制香料的香囊。“宴会当天,会有一个叫张三的纨绔子弟,你想办法,把这个东西,放进他袖子里。”那香料无色无味,却能致幻,吸入者会神志不清,将看到的第一个人,当成心心念念之人。
潘寒接过香囊,掂了掂,又看向第二样东西。那也是一个香囊,样式普通,只是上面用银线绣着几道极其微小、近乎看不见的特殊纹路。
“这个,”姜昭菱的声音压得更低,“想办法,放进姜子玥的梳妆盒最深处,不要让她发现。”
潘寒拿起那个香囊,凑近了细看。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几道银线纹路时,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的眼蓦地一凝,瞳孔微缩。
这稍纵即逝的变化,没能逃过姜昭菱的眼睛。
“这纹路,有问题?”姜昭菱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潘寒抬起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审视着姜昭菱,那抹惊疑被她迅速压下,化为一丝探究:“没什么,只是这绣工……很特殊,像是某种防止被人打开的秘法。你从哪得来的?”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将一军。
姜昭菱淡淡道:“一个故人所赠。”
潘寒不再追问,将香囊贴身收好:“活儿我接了。事成之后,我与你两清。”
三日后,丞相府赏花宴。
姜昭菱出现的那一刻,满园的姹紫嫣红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她一反往日的朴素,穿了一身流光溢彩的云锦华服,衬得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整个人如同一株在寂静深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清冷、高贵,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满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不远处的亭子里,南阳侯府大公子谢翊宁正百无聊赖地晃着酒杯,看到这一幕,动作微微一顿,狭长的凤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姜子玥嫉妒得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她朝着心腹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刻会意,上前对姜昭菱福了一福:“大小姐,您的衣袖方才不小心沾了些茶渍,二小姐让奴婢带您去水榭那边更衣。”
来了。
姜昭菱眼皮都未抬一下。
“有劳。”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跟在丫鬟身后,穿过抄手游廊,空气里浮动的花香与前世记忆里分毫不差。
水榭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
丫鬟引着她,脚步有些急切,快要到一处假山时,还特意侧身让出通往水榭的主路。
姜昭菱的步子却没停,径直从丫鬟面前走过,拐上了另一条通往花园深处的小径。
“大小姐!”丫鬟的声音陡然尖锐,匆忙追上两步,拦在她身前。
“走错了,这边是去后园的……”
姜昭菱这才停下,打量着慌不择言的丫鬟。
“我有些乏了,想去那边的牡丹亭歇歇脚。”
她的语气很淡,却不容置喙。
丫鬟急了,伸手想拦。
“大小姐,二小姐吩咐的是……”
姜昭菱的步子却没停,只留下一句。
“那你便自个儿去水榭伺候吧。”
丫鬟的脸白了白,不敢再多言,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
牡丹亭那边果然热闹,远远便能听见几位大人高谈阔论的声响,夹杂着爽朗的笑声。
为首的,正是姜丞相。
他正说到兴头上,冷不丁瞧见姜昭菱走近,话音一顿,面上掠过些许不快。
倒是他身旁的一位户部侍郎先开了口,言语间满是赞叹。
“丞相大人,这位想必就是府上的大小姐吧?当真是钟灵毓秀。”
被同僚这么一夸,姜丞相那点不悦又被虚荣心盖了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女儿见春光正好,听闻父亲与各位大人雅兴正浓。”姜昭菱上前,盈盈一拜,目光落在不远处早已备好的一架焦尾琴上,“愿为父亲与各位大人抚琴一曲,聊作助兴。”
“好,好啊!早闻姜大小姐琴艺京城一绝!”
几位大臣立刻抚掌称好。
姜丞相脸上有了光,正要应允。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凄厉又惊恐,猛地从水榭的方向传来,划破了满园的和乐。
亭中霎时一静。
紧接着,一道粗鄙不堪的男声嚷嚷起来。
“美人儿!你跑什么!让爷好好亲一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姜丞相握着茶杯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等众人反应,姜子玥已是花容失色地从人群后挤了出来,她抓住姜丞相的衣袖,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父亲!那声音……那声音好像是姐姐!姐姐被人引去了水榭,她身子弱,可千万不能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