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余老栓的窥视(1 / 1)

榆木巷老店门口支起了“金蕊蹄花”的试吃摊子,金灿灿油亮亮的蹄髈裹着桂花糖衣,甜香混着卤香,勾得街坊邻居直咽口水。

今日上新“浪味香”新品,余昭召集核心骨干齐聚南溪总店。

此时余大树正操着大刀,将一只肥硕的蹄髈利落地剁成小块,动作沉稳有力,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脖颈滑下,浸湿了粗布短褂的领口。他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招呼着街坊:“婶子!尝尝!新出的‘金蕊蹄花’,甜香不腻!”

小树像只灵活的猴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举着试吃的小碟子,嘴皮子利索得像抹了油:“大爷!刚出锅的!热乎着!一口下去,肉烂骨酥,满嘴桂花香!买回去下酒,神仙不换!”

余昭则站在稍远些的柜台后,正和一位穿着体面、像是书院采买管事模样的人低声交谈。

她眉眼含笑,神采飞扬,手指在算盘上利落地点着,言语间既不失商人的精明,又带着爽朗的亲和力:“…您放心,书院雅集的卤味拼盘,保证精致清爽,不落俗套!份量、口味,包您满意!”

柳青源站在余昭身旁,脸上笑容可掬。月儿和柱子忙着招待客人,一如往常。

巷子口,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着油渍和泥点的破旧短褂,身形佝偻的老汉,正慢吞吞地“路过”。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沟壑纵横、写满风霜的脸,正是余昭那赌鬼父亲余老栓。

他蹭着墙根挪动,浑浊的眼珠却透过低垂的眼帘缝隙,贪婪地、小心翼翼地捕捉着老店门口那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目光首先落在余大树身上。看着大儿子那沉稳有力的臂膀,憨厚却自信的笑容,看着他熟练地招呼客人、操持生意,余老栓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记忆里那个风雪夜,跪在赌坊门口哭求他回去看看妹妹,被自己状似疯魔般驱赶时绝望眼神的男子与眼前这个顶天立地,撑起一方灶台的汉子重叠在一起。一种混杂着欣慰、愧疚和尖锐痛楚的情绪,像藤蔓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视线转向小树。那小子机灵得像只猴儿,嘴皮子利索,眼神活泛,在人群里穿梭自如,带着一股子蓬勃的生气。余老栓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仿佛想笑,却又被更深的苦涩压了下去。这小子,小时候最皮,也最粘他…如今,怕是早忘了还有他这个爹了吧?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余昭身上。那个记忆中总是低着头、带着几分怯懦和算计的“势力”女儿,如今像换了个人。她站在柜台后,身姿挺拔,眉眼间是掩不住的自信和光彩,与人交谈时落落大方,指挥若定。那神采,像极了…她娘年轻时的样子。

余老栓的心猛地一缩,一股尖锐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骄傲同时涌上喉咙,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她真的变了,旁人与他说起他还有些不信,今日自己亲眼目睹这个从小自己最疼的女儿变得如此优秀,让他这个“烂泥”父亲,连远远看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再看看旁边柳青源,从前的穷酸秀才,而今和女儿真可谓天作之合。

就在余老栓沉浸在复杂心绪中时,他佝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一个穿着宝蓝色绸衫、摇着洒金折扇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随从,正慢悠悠地从巷子另一头踱步而来。那男子面皮白净,笑容温和,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看似随意地扫过热闹的“浪味香”老店门口,尤其在余昭身上停留了片刻。

余老栓浑浊的眼珠深处,锐光一闪!蓝绸!洒金扇!还有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眼神…是四王爷李世吉府上清客的惯常打扮!他们出现在榆木巷,绝非偶然!

他立刻将头埋得更低,脚步放得更缓,烂泥般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的影子融入墙角的阴影。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锁定了蓝绸客身后一个随从,那人步伐看似随意,落脚却极稳,眼神看似散漫,扫过人群时却带着鹰隼般的锐利!是高手!而且是里出来的那种!

蓝绸客在店门口驻足,似乎对那金灿灿的“金蕊蹄花”颇有兴趣,与大树两兄弟攀谈了几句,又摇着扇子踱开了,并未进店。

余老栓的心却沉了下去。四王爷的人果然开始留意这里了!而且派出的,是宫里的好手!这绝非简单的“留意”!

直到那抹刺眼的宝蓝色消失在巷口,余老栓才如同解除了某种束缚,佝偻着背,继续慢吞吞地“挪”出了这南溪正街。他没有回那个散发着霉味的破窝棚,而是漫无目的地沿着护城河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显孤寂。

他枯瘦的手指在破旧的袖袋里,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温润的象牙骰子。骰子六面,其中一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古篆“翊”字。这是他与那位殿下之间唯一的、冰冷的联系。

保儿女?他这滩“烂泥”,如何抵挡即将席卷而来的、来自王府甚至宫闱的暗流?暴露即万劫不复!

向殿下求援?将儿女卷入更深、更冷的漩涡?他余老栓就算烂透,也绝不做那递刀之人!

他停下脚步,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水光映着他沟壑纵横、写满挣扎的脸。

南溪总店店门口,儿女们忙碌的身影、鲜活的笑容,如同烙印刻在他心底。那是他黑暗生命中仅存的光亮,也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软肋。

而那位看似闲云野鹤、爱养鹤吟诗的“四王爷”李世吉,他袖中的冷箭,恐怕已悄然对准了这方小小的灶台。

余老栓攥紧了袖中的象牙骰子,冰凉的触感刺骨。他浑浊的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褪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孤注一掷的决绝。这滩“烂泥”之下,蛰伏的刀锋,已嗅到了血腥。

风,要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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