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红绸翻飞,火盆四裂,白苏苏一脚踹翻的不止是婚约,还有京城的天。
腊月初八,黄道吉日,京城第一权贵永安侯府张灯结彩。
九十九盏鎏金八宝琉璃灯高悬,照得红毯亮得像一条淌血的长河。
鼓乐未响,宾客已齐,文武百官、诰命贵妇,人人揣着瓜子,人人端着笑。
他们来看两场热闹:
一是永安侯世子萧景琛迎娶太医院判白家嫡女白苏苏;
二是传闻中早已失贞的白苏苏如何在喜堂上被“验明清白”。
贵女们捏着团扇,扇骨掩唇,议论声像一群啄米的鸡。
“听说白家姑娘上月私会外男,被世子抓个正着?”
“可不是,世子仁厚,仍愿接盘,真乃男子楷模。”
“楷模?怕不是惦记白家那卷失传的《青囊针经》吧?”
窃笑声未落,正门轰然洞开。
北风卷雪,一袭嫁衣猎猎如火。
白苏苏踩着碎冰而入,凤冠未戴,青丝高束,杏眼弯似月牙,梨涡浅浅,偏偏手里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休书。
没人知道,盖头下的这张脸,死过一次。
前世今日,她顶着“失贞”污名嫁入侯府。
三日后,父亲以“教女无方”被革职,流放途中遇“山匪”尸骨无存;
七日后,母亲悬梁,幼弟被卖入勾栏,生死不知;
一个月后,“难产”的她被剜心取血,只为给萧景琛的心上人续命。
临死前,她看见那位清冷世子揽着表妹孙秀秀的腰,笑如温玉:
“白家医术,不过如此。”
再睁眼,她回到喜堂前一刻。
这一次,她要先发制人——
休书不是结束,是讨债的开端。
“吉时已到——”
司礼太监李狗蛋嗓音尖细,尾音未落,白苏苏抬腿。
描金绣凤的裙摆扬起弧度,一脚踹向火盆。
铜盆“咣当”倒扣,炭火四溅,火星子蹦到萧景琛喜袍下摆,烧出一股焦糊。
众宾客倒吸凉气。
萧景琛俊脸骤沉,眸色阴鸷:“白苏苏,你疯了?”
白苏苏掂了掂手中休书,笑意盈盈:“世子别急,我只是先热热场子,免得大家等会儿心凉。”
她嗓音软糯,却字字带钩。
“今日,是我白苏苏休你萧景琛。理由嘛——”
她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孙秀秀身上。
少女一身素白,弱柳扶风,正躲在永安侯夫人身后,眼底藏不住窃喜。
“理由一:世子肾虚耳鸣,夜尿频多,难堪大用。”
“理由二:世子口臭熏人,三寸之内蚊蝇尽绝,有碍观瞻。”
“理由三——”她勾唇,笑意骤然锋利,“世子豢养外室,珠胎暗结,竟逼我正室之位让妾,既瞎且贱,不休留着过年?”
萧景琛怒极,抬手欲夺休书。
白苏苏指尖一弹,薄薄的宣纸“啪”地贴在他脸上,像一记耳光。
“别撕,这可是药方。”
她一步上前,指甲轻弹纸页,声音脆亮:
“负心一钱、狗肺三斤、狼心两颗、人渣四瓣,以滚水冲服,一日三次,保你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药到命除。”
众人哗然。
永安侯夫人拍案而起:“放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我父母已亡,侯夫人若想陪葬,我不拦。”
白苏苏偏头,杏眼弯弯,却寒气逼人。
侯夫人被那眼神钉在原地,后背发凉。
她忽然意识到,白家那卷《青囊针经》,不仅能救人,更能杀人于无形。
萧景琛撕下休书,冷笑:“白苏苏,你当本世子稀罕你?若非皇命——”
“皇命?”
白苏苏抬手,从袖中抽出一道明黄圣旨。
“巧了,皇命在此。”
她哗地展开,声音清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氏女苏苏,医术卓绝,特赐‘天下第一针’金匾,婚嫁自主,违者——斩。”
萧景琛瞳孔骤缩。
这圣旨,前世直到她死都不曾出现。
今生,她提前进宫卖了三瓶养颜丸,换得皇帝亲笔。
“世子,接旨不跪,是想造反?”
萧景琛膝盖一软,扑通跪地。
雪落无声,全场死寂。
白苏苏俯身,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别急,剜心之仇,我会慢慢讨。”
翠花尖叫声冲破云霄:“小姐威武!”
李狗蛋激动得破音:“咱家就说嘛,今天的瓜子买对了!”
赵铁柱扛着大刀混在人群,一边磕瓜子一边点评:“这一脚,比我刀法利落。”
王麻子趁机吆喝:“卖瓜子卖瓜子,吃了不卡壳,看戏更带劲!”
孙秀秀脸色煞白,指甲掐进掌心。
她苦心经营的局,竟被白苏苏一脚踹碎
白苏苏转身,大红裙摆扫过雪面,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白家医馆,三日后义诊,专医——负心汉。”
她顿了顿,回眸一笑。
“欢迎世子,免费体验。”
雪落更急,宾客自动让出一条道。
无人敢拦。
无人敢言。
直到那抹红消失在街角,众人才想起呼吸。
永安侯府大门轰然关闭,像一口吞了苍蝇的铜兽,吐不出咽不下。
深夜,白府旧宅。
白苏苏点燃一盏油灯,从妆奁夹层抽出半块血色玉佩。
玉佩上,刻着一个“夜”字。
她垂眸,声音轻得像雪:
“萧夜……摄政王,你的聘礼,该备好了吧?”
窗外,一道银发紫眸的身影掠过屋脊,耳尖微红。
男人低笑:“小野猫,终于想起我了。”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