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踱步至庆庙古朴厚重的朱漆大门前,尚未抬手叩门,那门扉却“吱呀”一声,从内里被拉开了一条缝。
门后露出一张留着短须、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面孔。
他上下打量着罗彬,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庙内有贵人清修参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速速退去!”
罗彬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
“哦!原来如此!叨扰了,叨扰了!”
说罢,竟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步履悠闲,没有半分迟疑或纠缠。
中年男子看着他干脆利落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却也乐得省事,默默重新合拢了庙门。
罗彬慢悠悠地沿着来路往回走,心中默数:
一……二……三!
“嘎吱——”
数到“三”时,身后的庙门果然再次打开。那中年男子探出身来,脸上带着一丝强行压下的尴尬,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板正:
“贵人慈悲,言道庆国子民皆可参拜庆庙。念你心诚,特准你入内。不过……只可去偏殿,不得惊扰正殿贵人清静!”
罗彬立刻转身,脸上恰到好处地堆起惊喜和感激:
“哎呀!多谢贵人!多谢大人通传!”
他一边道谢,一边脚步轻快地越过中年男子,径直跨入了庙门。
正殿门前,肃立着数名气息沉凝、按刀而立的侍卫,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罗彬体内融合优化后的功法悄然运转,感知瞬间提升到极致。
无需刻意探查,地脉细微的反馈便清晰地告诉他——正殿之内,盘踞着一个庞大、威严、如同沉睡火山般的能量源!
庆帝!
他的生父,亦是……杀母仇人!
罗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深邃、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正隔着厚重的殿门落在他身上。
他毫不在意,甚至刻意收敛了气息中的锋芒,只留下医者特有的温润平和。
暴露修为?他不在乎。
知道他会武的人虽然不多,但以庆帝掌控天下的能力,恐怕早已知晓。
他目不斜视,在侍卫冰冷的注视下,由一名庙祝引领,径直走向偏殿方向。
庆庙不大,建筑古朴庄重,香火缭绕。
罗彬步入略显清冷的偏殿。
刚一踏入,他那敏锐的感知便捕捉到了香案下方,传来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呼吸声!
林婉儿?
罗彬心中了然,只是他有些奇怪:
按他的药方调理,林婉儿的肺痨已无需忌口,何至于躲在这神圣之地偷吃鸡腿?
这个疑惑,在他目光扫过偏殿中央巨大的供桌时,瞬间有了答案。
供桌上,一只油光锃亮、形态完整的烧鸡,赫然少了一条肥美的鸡腿!
罗彬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
“鸡腿姑娘”的鸡腿,竟是偷的庆庙贡品!
这肉瘾……还真是深入骨髓了。
他没有惊动香案下正“享用战利品”的林婉儿,反而将目光投向偏殿墙壁上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壁画。
画中,一座巍峨、神秘、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宏伟神庙若隐若现。
神庙下方,是肆虐人间的狰狞凶兽,而自神庙大门内,走出数位身披光芒、威严神圣的“使者”,正在降服凶兽。
神庙!
罗彬拿起供桌上一个鲜亮饱满的梨子,随意地咬了一口,目光却牢牢锁定着画中的神庙,久久不语。
这就是孕育了他母亲叶轻眉的地方。总有一天,他要回去看看!
他无比好奇,自己那逆天的“目视解析”能力,面对神庙远超时代的“高科技”,又能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五竹叔他早已解析透彻,若非材料和技术限制,他当场就能复制一个出来。
这个腐朽的世界,唯有神庙的力量,才能真正撬动!
神庙,他非去不可!
就在他神游天外之际,一只白皙纤细、沾着些许油渍的手,悄无声息地从香案底下探了出来,目标明确地伸向供桌上那只——少了条腿的鸡!
显然,鸡腿姑娘还没吃饱。
她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以为罗彬已经离开,这才按捺不住,再次冒险出手。
罗彬看着那只在空气中摸索、却因角度问题始终够不到鸡的手,差点笑出声。他强忍笑意,实在看不过去,索性伸手,利落地揪下另一条肥硕的鸡腿,精准地塞进了那只摸索的小手里。
“给,慢点吃。”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多谢!”
香案底下,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满足的声音下意识地道谢。
随即,声音戛然而止!
“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香案都跟着晃了晃!
罗彬下意识地咧了咧嘴——听着都疼!
片刻后,一个身穿素雅白色长裙的少女,一手捂着被撞得发红的额头,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花,一手却还死死攥着那条鸡腿,狼狈又有些滑稽地从香案底下钻了出来。
罗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片刻的失神。
不得不承认,这位能让原著“范闲”一见倾心的林婉儿,确实拥有令人屏息的美丽。此刻她秀眉微蹙,泪眼朦胧,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
单论容貌精致度,叶灵儿那虎妞确实稍逊一筹,两人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不过,罗彬还不至于被美色冲昏头脑。
他看着林婉儿狼狈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
“姑娘倒真是……雅兴非凡。跑到这庆庙香案之下,偷食贡品鸡腿?”
林婉儿本就因撞头而羞窘,此刻被点破行径,更是脸颊飞红,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额头上的疼痛都忘了。
罗彬见状,收敛了玩笑之意,拱手一礼,姿态温文尔雅:
“在下唐突,失礼得罪了。在下范闲,惊扰了姑娘,还请见谅。”
他故意报出名字。
“范闲?!”
林婉儿猛地抬头,一双含泪的美眸瞬间睁大,满是惊愕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他就是灵儿口中那个“讨人厌的小贼”?
近看之下……果然……生得极为俊美!
“姑娘认得在下?”
罗彬故作疑惑地挑眉。
林婉儿回过神来,慌忙摇头,声音细若蚊呐:
“没、没什么……不认得……”
她下意识地又想去揉额头上那个明显的红包。
“这可不是‘没什么’。”
罗彬语气带着一丝怜惜,
“方才是在下鲁莽,惊了姑娘,才害姑娘受伤。得罪了!”
他话音未落,已抬手虚按向林婉儿额头的红肿处。
林婉儿下意识想躲,却感到一股温暖柔和、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气息瞬间从额头涌入!
这股暖流不仅迅速缓解了撞伤的痛楚,更神奇地抚平了她肺腑间常年萦绕的憋闷与不适,带来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她先是震惊,随即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
名满天下的儋州神医!有这般神乎其技的手段,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罗彬收回手,再次拱手,姿态无可挑剔:
“在下冒昧,姑娘莫怪。这就告辞。”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履从容。
刚走出两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从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的随身药囊。
他打开药囊,从里面取出一个散发着清雅药香的香囊,转身递向林婉儿:
“在下观姑娘气息微促,似有肺疾沉疴未愈。此香囊内是在下独门秘制的药香,有清肺润喉、平喘顺气之效。姑娘时常佩戴,或可缓解一二。”
林婉儿看着递到眼前的香囊,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香囊……这香味……她颤抖着手接过,触手温润。
待她再抬起头时,罗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偏殿门口,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药香余韵。
林婉儿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这个崭新的香囊,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从自己袖中,摸出了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旧香囊——
那是叶灵儿从儋州带回,转赠给她的,说是范闲所制。
两个香囊,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一模一样的气息,一模一样的纹路。
她抬头望向罗彬消失的方向,心湖如同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带着一丝茫然与困惑:
“他……当真没有认出我吗?”
罗彬在侍卫无声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出了庆庙。
那位伪装成家丁的侯公公,果然已如鬼魅般静立在马车旁等候。
罗彬一言不发,径直上车。侯公公扬鞭,马车辚辚驶离。
庆庙门前,匆匆追出的林婉儿,只来得及望见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的背影。
她紧紧攥着手中那一新一旧两个香囊,清丽的眼眸中波光流转,若有所思。
马车内,罗彬闭目养神,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味着方才偏殿内的一幕幕。
嗯,表现尚可:斯文有礼,体贴周到,还顺便……渣得浑然天成?
马车在京都的街巷中穿行,约莫一刻钟后,终于稳稳停下。
车帘被侯公公恭敬地掀开:“少爷,到了。”
罗彬躬身下车。
眼前,正是气派的司南伯范府大门。门前台阶上,早已等候着一群人。
为首一位身着淡雅衣裙、气质清丽脱俗的少女,在看到罗彬身影的瞬间,眼中爆发出璀璨的惊喜光芒!
“哥哥——!”
一声清脆悦耳的欢呼响起,少女如同归巢的乳燕,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思念,轻盈地飞奔下台阶,直直扑入了罗彬张开的怀抱!